关灯
护眼
字体:

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05)

作者: 余何适 阅读记录

“不会的。”他语调出人意料地平静,清河不禁回身望着他。

长风目光灼灼,在夜色中如漫天星火,他正色道:

“大唐西境甘凉十一州,除了凉州为大唐所有,其余甘州,肃州,瓜州,沙洲皆为胡部所占。我河西萧氏就算没了凉州,还有大好河山可为我大唐镇守,又岂止步于小小凉州?”

“待我归去,我定要重掌河西军,为大唐收复陷落的其余十州,正我河西萧氏之名。这五年错失的光阴,只要我在一日,必定会一一夺回来。这些,你难道都不记得了么?”

他陈词慷慨,语调激昂,恍若仍是五年前那个誓要夺回甘凉十一州的少年将军。

清河却心中艰涩难忍,垂下了眸子,掩住眼底暗涌的情绪。

她怎会不记得?

她一直知道,他自小便收集甘凉十一州的舆图,立誓要替大唐夺回被回鹘、祁郸所占的西境甘凉十一州。

多少年前曾有一日,春光烂漫,惠风和煦,白袍少年立在落英缤纷下,修长的手指指着舆图上最远的沙洲,笑着対她道:

“等我带着河西军打到沙洲,我便以军功向圣上求娶清河公主。”

少年眉宇俊挺,眸光熠熠,豪气万丈。彼时久居深宫的她,透过他一双神采飞扬的双眸,仿佛能亲眼所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那是她年少时只一瞬的心动,却从此死心塌地了一生一世。

若非五年前那一遭,他恐怕早已朝他的毕生理想更近一步了。只奈何,命运波折,天道残忍,他此生怕是已与这个理想越来越远。

清河忍住泪,身上忽然一暖。

他抱住了她,呼出的热气扑在她颈窝。轻声喃喃道:

“不知道为什么,近日来,你明明在我眼前,我却总觉得离你很遥远。这种感觉,就像当时身为叱炎,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你的心上人长风一般。哪怕拥你在怀,都觉得不真实,好像随时会失去你。”

“対不起。”清河无言以対,只得闭上了眼,本是凝在了眶里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落,滴在他血迹斑斑的肩头,将一片干涸的赤色化了开来。

“别哭。”见她落泪,他又手足无措起来,只得低下头。柔声安慰道,“你若是觉得希乌可靠,我就去与他谈判。可汗之位予他又何妨,我只要你。”

她沉默不语,靠在他肩头轻声啜泣着。

帐门传来了葛萨焦急的低声呼唤:

“殿下?”

“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了。”长风望着素衣浸血的她,心有亏欠。

方才怒急攻心,没有收力,杀人时溅了她一身血。

他本是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人,从不在意血腥之气。但她是明净无尘的神女,向来不喜他杀伐,平日里他入她帐中必要事先沐浴更衣一番,连一滴血都不想被她看到。可今夜她却因他而染上污垢。

临别之际,他上前启唇在她皎白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今次,她没有留他。夜色深沉,她的神情他此刻看不大真切,只觉她的面容阴昧不定,目光泫然。

似有千言无语,却一言不发。

这是他第三次看到她这样诀别一般的神情。

第一次,是玄王大婚那夜。第二次,是她施计只身跑回峒关的前夜。

今日他心中另有一事急切万分,来不及细思,便俯身用毡毯裹起了药罗王的尸身,大步向帐外走去。

葛萨早已候在帐外。长风将毡毯抛给了他处理,却见他为难地上前低声道:

“殿下,朱丹王在地牢大吼大叫,什么都不肯说。”

长风神色淡淡,点了点头。

他手中沾着血渍,黏腻不堪。他漫不经心地握紧刀柄又渐次松开,如在把玩。

今夜,他非得从朱丹王口中将真相一口一口挖出来不可。

……

阴暗潮湿的地牢里,豆灯一盏一盏燃起。

牢门前有几滩积水极深,被一双乌金革靴踏过之时,水花飞溅,沾湿了垂下的玄黑衣袂。

来人恍若未觉,一步一步走下石阶,高大的身影黢黑一片,映在了地牢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阴影缓缓下移,最终凝在了一间开阔的囚室上。

“玄王,你这个卑鄙小人!”朱丹王四肢被五花大绑捆在刑架上,如同被钉在上面一般不能动弹,他朝他啐了一口血,破口大骂道:

“呸,骗老子来王庭,就是要活捉我?”

“若非以汗位为诱饵,你会来王庭?”长风瞥了一眼他被鞭笞后挣开的胡袍,淡淡道,“召你来奔丧,不过让你来送死罢了。”

“而且,你死还是不死,我说了算。”

朱丹王咧着嘴,呲了一声,恨恨道:

“玄王,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了汗位,就要痛下杀手?”

长风扫了一眼,所有守卫意会后退去,囚室内只余二人。

“我対汗位,一点兴趣都没有。若是为了汗位,大可一刀杀了你。”他在囚犯面前来回踱着步子,似是在消磨他的心智,沉声道:

“我此次请你来,只是想向你讨教一桩陈年旧事。”他负手而立,随意捞起一旁火炉中烤得焦红的烙铁,在他撕裂的衣襟处比了比,缓缓道:

“老实交代,你活。不说实话,我定会让你,比死还难受。”

他吹了一口手中举起的烙铁,火星子如蛾子般乱飞,烧进他的眼。他眼睛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刑架上那人,缓缓道:

“五年前,你与掖擎率军攻打峒关,设计埋伏当年的河西军主帅萧怀远。可有此事?”

朱丹王愣了片刻,微微蹙眉,觉得甚是意外,但见他目色阴鸷,仿佛下一刻就要杀人,只得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