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敌国将军当成白月光后(282)
“帛罗……”辰霜念着这个名字,轻声说道,“丝帛和罗缎都是草原上最贵重的东西,给你取名的阿耶一定很爱你吧。”
那姑娘听她如此说,渐渐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突然将手一甩,气呼呼道:
“他要是疼爱我,便不会把我随便嫁人了。”帛罗双手抱臂,浅褐色的眸子一转,“我是为了逃婚离家出走,才被人抓来这困了好几天。你呢?”
辰霜识人向来错不了,这个帛罗姑娘,一看便是草原哪个高门大户出来的千金。不由轻咳一声,低低回道:
“我叫辰霜。巧了,我也是逃婚出来的。”
她话已出口,才意识到不妥。她的身份、她为何而来,怎可擅自为人道。
不过,二人只是萍水相逢,应是再无相见之日,这些随口之言,无关紧要罢。
帛罗还在气鼓鼓地自说自话,也不知她听见没有。
辰霜敛衣坐正,问道:
“你也是被抓来的?你怎么进的这房间?可有办法出去?”
帛罗捻着颔下两三绺细辫,凑了过来,眨着大眼睛:
“我能进来,自有办法出去。吃人的嘴软,你给我吃的,我帮你一次。”她露出一颗小虎牙,笑道,“但有个条件,你得带我一块儿逃出去。”
辰霜一口应下。帛罗便替她解开了手中束缚,又带她从床榻后边的小洞钻出了厢房。
小洞深处通往的,竟是迎客堂前的另一侧圆台。
此时宾客全已散场,窟主和他的手下不知道躲在何处。场面上横七竖八皆是砍断的桌椅案木,还有斑斑血迹,散布满地。
辰霜指引帛罗跑出了小神都的大门后,匆忙转身,循着一地的血痕,小心翼翼地向后院走去。
月影偏西,已是后半夜了。
辰霜心思沉重,走得越来越急,跨过一道窄门之时,猛地撞上一道赤色的墙。
她揉了揉压痛的额头,突然被人扶住了肩头。
“清河,你果然在此。”
熟悉的声音传来,辰霜抬眼撞上一双狭长的凤眸。
她心下一惊,低声喃道:
“焕之……”
“你怎么,穿成这副模样?什么都别说,你快跟我走!”崔焕之又惊又喜,飞速将身上的氅衣脱下披在了衣衫褴褛的她身上,不由分说带她往外面跑。
辰霜被拖着走,双手拽住他赤色袖口的纹绣,掰开他紧扣的五指,挣脱而出。
崔焕之回头,柔声劝道:
“你别怕,我带你回凉州,我们……”
辰霜打断了他,摇着头平静地说道:
“我不回去。”
崔焕之面上的惊喜之色骤然消退,一对凤眸眯得很紧,透着锐利的光:
“你在说什么?你可知,我从凉州一路寻来,千里迢迢,才让我找到你。你竟然不愿跟我回去?”崔焕之神色紧绷,急言道,“你难道是怕和亲?和亲之事,仍有转圜余地……”
辰霜绕开他圈过来的手,深吸一口气,道:
“焕之,你回去吧。你若是在此处为了我而受伤,我便是陇右军的千古罪人。”
崔焕之目光下敛,细眸如钩,一抹冷笑僵在面上,反问她道:
“当年长风是为何坠下望断崖,你难道忘了吗?”
每一字都扎在她的心间,刺痛了她麻痹许久的神经。
她眼帘微阖,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少年一袭白袍战甲,出征前夕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不舍的模样。
“我从未忘记,所以,我更要留在回鹘。”
“你疯了,我看你是疯了。你跟我回去!我有圣谕在手,由不得你了。”崔焕之语罢便又抓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门外疾步而去。
“咻——”
一支玄羽箭掠过璎珞珠帘,射穿重重帷幕,精准无比地射中了崔焕之的右臂。
“唔……”崔焕之吃痛,放开了紧握着她的手。
辰霜脱困,回首一望。圆台幕后,影影绰绰间,立着一个青灰色的高大身影。
熟悉万分的轮廓,压抑了她的呼吸,令她心生万分惊恐。
她低声对血流不止的崔焕之道:
“你快走!你右手受伤如何能战?”
崔焕之用左手拔出配剑,用剑尖抵在地上撑着起身,忍痛呲着牙道:
“打不过也得打。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让你连凉州都不想回,仇都不想报了……”
叱炎朝二人越走越近,克制着胸腔里汹涌的怒气,尽量平和地对她说道:
“到我身后来。”
辰霜见他已抽出腰间的陌刀,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心中大叹不妙。
她心一横,张开双臂,挡在受伤的崔焕之身前,直视着戴着笑脸面具却仍是凶神恶煞的男人,道:
“你放过他,我跟你走。”
叱炎冷哼一声,缓缓将刀抵在她胸口,幽声道:
“我若不放呢?”
她一咬牙,双手死死握出他举起的刀尖,不断用力将锋刃往后推,直至掌心被割破皮肉,鲜血直流。
“请殿下放过他。”
叱炎望着她身上的淋漓血迹,愣了片刻。
她在哀求他。为了那个男人,竟做到如此份上。
那股弱小绵柔的力量徒手握着他的刀,血流满地,坚定不移。他想要抽刀,却不敢再多使一份力。
就在他犹豫的当口,她身后那个扶在剑上的赤袍男子突然吹了一声口哨。
电光火石之间,一支疾速如风的箭矢已从一旁的屋顶上飞来,深深刺入叱炎的左胸。
一股血流从中喷涌而出,将灰白的衣襟染作赤红。
叱炎捂住中箭的心口,被强大的冲力震得后退几步,身体逐渐失衡,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