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云见望舒(60)
芸卿低头掩住眼中情绪,却也错过了对面人晦暗的眼神。
原本最初从舒玥那里知道那幅舅舅交给她的画暗藏如此玄机时,是想不动声色地去北疆把画给舅舅,把这个秘密烂在心里,置身于外。
可是,和阿绣的交谈证实了祝柏的话,向亲王讨仇,何其之难。
这画,是颗险棋,也是机会。
依舒玥与太子的关系,太子殿下又从未表现出对这幅画的,连裴琅也甚少提过,究竟是因为舒玥未将此事告知太子,还是他们另有所图,芸卿不从得知,但她能肯定,若有这幅画为扣,他们会尽力保她无恙。
“那你打算?”叶颜问道。
三人商讨着,直至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芸卿在客栈门口与他们告别。
叶颜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她的眼前,忍了许久的一声咳终于无所顾及,连忙用手帕捂住嘴。
一旁的吴亮熟稔地将白帕接过,把身上的水壶递给她,他已经从第一次的惊慌到现在的习已为常。
“你根本没打算按她的计划行事,对吗?”吴亮哑声开口。
是疑问,也是肯定。
“我本就要死了,何必牵连她呢?”叶颜带着笑意,步伐轻快地转身进了客栈。
吴亮握着表面雪白的帕子,心里却像刀割一般,若是刀上沾的血有实体的话,怕是与帕中的鲜红不相上下。
街道上是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有为生活奔波,有为愉悦笑靥,有为苦难悲痛,但终归都是活着的。
第 53 章
“回来了。”
芸卿在远处就看到了屋前灯笼下站着的人,说起这灯笼,还是前日舒玥送来的。
温和的光散在沉暗的小巷,为回家的人照亮方向。
芸卿看到他时,心中莫名一动,像是被人极温柔地抚摸了一下,不由怔愣了片刻。
过了会才慢步走向裴琅,他应当没有察觉到什么,只是顺势拉起她的手,好像做了无数遍一样。
“嗯,吃饭了吗?”
“没有,等你一起,听赵一说来春做了乌鸡汤,闻着都很鲜。”
“嗯。”
……
两人用完膳,就如平常一样,芸卿洗漱完坐在凳上看闲书,裴琅则是带着赵一出了院门,不知道去那儿了。
芸卿有时也想过裴琅在通州到底在干什么事,他现在处于卸职的状态,圣上既没有召他,又任由他在通州跟着太子“晃悠”。
但不知道处于什么顾虑,她一直没问,甚至在有问的念头的时候,告诉自己,好像又没有什么必要。
他们是最亲密的枕边人,芸卿喜欢他,裴琅也喜欢她,但两人之间好似总是隔了层雾。
芸卿偶尔思绪放空时也想过,或许是因为他们间因为婚姻而理所当然,因为结婚,他们要爱上对方;或许是因为她幸运地遇见了一个温柔、爱护她的人,所以她要爱他;或许也是因为,她不知缘由地在日常中喜欢上了他,而她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而喜放上她的……
“人不愿耽于情爱,却总是在无意间触碰到它”
芸卿纤细的手指摩挲着纸上的这句话,神色晦暗不明。
书上是俗套的高门贵女爱上穷书生,为爱与家决裂,与书生一起逃离京城,在田间小院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故事。
令芸卿印象深刻的是,是书中贵女在遇到书生前与小姐妹的闲聊时对未来夫婿的期待那句——“我定要嫁给全京城最好的人。”
那时的贵女神采飞扬,满脸是对未来的期许,可与她的初愿如此相悖的穷书生,却能让她心中欢喜。
爱情话本总是喜欢描绘身位地位性格极不等的男女,在矛盾中来彰显爱本身的宝贵,足以抵抗一切困难。
那她与裴琅需要解决的矛盾又是什么呢?他们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相敬如宾从不红眼,甚至没有什么困难等着他们。
芸卿已经忘了她是从那拿的这本书、又为什么要看这本书?
她的心中缠绕了许多乱线,像要把她给紧紧包住。
良久,一团乱线中出现了豁口,极小的。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芸卿无意识地嘟囔了一句。
又恰巧的是来添烛的来春敲门而入。
芸卿想到她可能听见了那句话莫名有些心虚,毕竟她结婚的对象是她家主子。
来春面色如常地打了招呼,添完烛,关心地问侯了几句便带上门走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与平常无异,芸卿也不由心下一松,暗自庆幸:刚才那话估计没有被听见。
却不知道与她一墙之隔的来春在跨过门,脸色就变了,但不是芸卿所预想的,而是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裴琅风尘仆仆地踏入院子时,院内已黑了许久,只有一个方向闪着微弱的光。
他看向那间屋子,唇角不由微微勾起,放慢了脚步,踏进屋子,寂静地只能听见极轻的呼吸声。
她睡了,隔着的屏风外,裴琅伸手将桌上的灯芯捻住,烛火被熄灭。
裴琅夜视一般,只能通过透过窗枢的月光行动自如。
他动作极轻,直到芸卿身后触上有些热有些硬的,颈间洒上温热的。
睡梦中的她才有一丝念头,他回来了。
小幅度动了下,又沉入梦乡。
第 54 章
又是一夜过去,通州似是如平常一般平静和谐,清晨街上是未来得及清理的落叶,脚落上是不绝的辗过的声音。
衣锦阁后的衣巷子里迎来了数几年未曾见的旧人与新人。
“这里还挺好看。”吴亮跟在她们后面,环顾着第一次来的小巷,不禁感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