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枝暮鼓(124)
便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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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里薄枝坐在略微简陋的床边,深凉的夜里略有寒意,她双手搓了搓手臂,试图增加一点暖意。
突然她双手顿住,眼睛看向了桌上那翻倒的食盒,不知在想什么。
不禁嘴角露出自嘲,那男人应当是不会过来。
他都亲手把她送进了牢里,还给她送吃食?
还真是讽刺。
薄枝闭了眼,她身上寒凉,也没有被衾可以遮盖,想必她在这牢中不是饿死便是冻死了。
夜晚的牢里安静的很,多数犯人都已经默默不语,深入梦乡,亦或是伤春悲秋,苦度冤崖。
一切微妙的声响都听得清晰,甚至可以听到牢房中生活的最滋润的活物“吱吱”的声音。
刑部牢狱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响起,而后便是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又缓缓停下。
薄枝适时地睁开眼,监牢外一道黑影遮了下来,笼罩在她身上。
她隔着牢狱的阻隔看去,对上裴怀瑾的双眼。
月色光辉洒在牢里的地面上,将薄枝身坐的那处衬得尤为漆黑,却依稀可见她的轮廓。
只是刚入秋,而站立在监牢外的男人身上已经披上了大氅,漆黑的锦衣上坠以金色的纹饰,眸色轻淡地看向牢内深处。
他眼睛扫过桌上已经狼藉的食盒以及糕点,并未说什么,只是站着,与薄枝两厢看来看去,谁都没先开口。
薄枝坐在床上的一角,腿弯曲着,手腕搭在腿上,另一只腿则随意搭在床沿,姿态颇为不羁,身上的朝服扮相,反能让人以为她是儒雅而又浪荡的世家郎君。
在扮男人这一点上,她可谓是炉火纯青。
可这一幕在裴怀瑾眼中尤为刺眼,尤其是知道薄枝是女人后。
身侧战战兢兢的狱卒毫无存在感地守着,看看牢里,再看看身侧的裴将,两人都不说话,他心里倒是急得团团转。
薄枝让他把人叫来却又不说话,万一裴将军以为是他假传消息可怎么办?
终于,男人开口了,冲狱卒道:“开门。”
狱卒一听赶紧按吩咐去做。
牢房门上的铁链打开,裴怀瑾走至门那里,而后进了牢房。
狱卒巴不得此刻不去打扰,开了门后便出去守着。
裴怀瑾身上大氅的尾部随着步子而轻轻晃动,男人走了进来。
薄枝也调整了姿态,直起腰坐了起来。
裴怀瑾脚步掠过地上碎掉的糕点,坐在了桌旁的凳上,看着薄枝,“叫我来是要做什么?”男人问道。
薄枝冷眼看着他,她当然不会自以为是地去质问他为何要在皇帝面前告状,以此来自取其辱。
她只是拧着眉问:“户籍的证据,是你伪造的。”
薄枝的声调已经不是疑问了,而是近乎笃定。
半片月光洒在男人的眉眼上,裴怀瑾挑眉,眉眼是清冷冷的白。
“是。”单个的声调从他嗓中脱出,颇为随意。
他竟然承认了!
她还当真是小看了他,薄枝那一瞬间竟然气急反笑,她还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屑于耍这样的招数,真是没想到。
她的户籍走得的官府,没有一丝疏漏,凭何裴怀瑾说她伪造户籍,视为欺君,那证据,便是他伪造的。
裴怀瑾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既然伪造了她的户籍,那么断然不会再留她真实的户籍存世。
薄枝猛地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手狠狠地拽上了他胸前的衣襟,双眼与他对视上,问:“那我的户籍呢?”
男人忽视了薄枝突然的举动,任由她拽着衣领,自下而上看她的眉眼,眼中的薄枝正生动鲜活,“生机”勃勃地严肃着对他。
他微仰着头,清晰似雕刻般的五官倏然笑了,他唇角轻轻一弯,连带着脖颈的喉结微动,而后轻飘飘的说了一句:“烧了。”
薄枝气得下意识一手扶上腰际,想从腰间抽出剑来割了他,不料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意识到,上朝不可佩剑,她身上穿着的是朝服,她的剑还在府中。
她捏着男人衣领的手被迫一松,天旋地转之间,局势便已变化,裴怀瑾长袖一扫,便将那食盒扫落在了地上,而薄枝,已经被他压在了桌上。
“裴怀瑾......你......”薄枝身上一重,便被他按住了双手怼在了桌上。
大氅遮盖住二人的身体,氅上乌黑的皮毛便扎在了她的脸上。
两人挨得极近,却有铺天盖地的暖意遮在了她的身上。
薄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双手使劲,却被他死死的攥在了手里,动弹不得,她怒目而视。
看着裴怀瑾瘦削而清润的脸,薄枝“唾”了他一口,男人下意识避开,侧脸却不可避免的有了一点湿意。
男人冷白的面容瞬间便黑了下来,他扭着头,眉眼微侧,脖子上的骨头竖着凸显出来,衬得他黑色眼眸越加狠厉。
“薄......枝!”
他咬着牙,一字一字恨不得嚼烂了。
偏偏被吼的人毫无自觉,看着裴怀瑾吃瘪,她畅快极了。
薄枝干脆破罐子破摔,裴怀瑾烧她户籍,害她入狱,给她冠上一个欺君之罪。
指不定哪天萧肃要想起她来,把她像杀之前为利琮求情的那个官员一样杀了她,她还不如裴怀瑾多找一些不痛快,好让他也恶心恶心。
如此一想,她看着裴怀瑾生起怒气的样子,倒是一点都不畏惧,眼眸亦挑衅地瞪向他。
旋即,她抬起腿便作势往上踢他,却被男人及时拦住,两只手掐着她手腕并成一只,另一手则压上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