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枝暮鼓(132)
她当初的手势,下的是必杀令。
至于对象,自然便是裴怀瑾。
薄枝又喝了口汤,轻轻抬眼看向对面。
裴怀瑾的礼节自然是挑不出毛病,吃饭时也是赏心悦目,只是淡着一张脸来,让人猜不透此时他想的到底是什么。
薄枝垂头,给自己的五脏庙多填些吃食,旋即口中便吞了一个肉丸子,脸颊鼓鼓的咀嚼。
在她垂头的瞬间,男人也抬起眼正视地看了眼薄枝。
她吃起东西来让人看着很有食欲,男人唇角轻撇,微不可察的向上弯了一下。
一顿寂静而又诡异的一餐结束了,她与裴怀瑾的事也应当拿出来解决一下。
她抬眸看他:“你考虑的怎么样?”
完蛋
裴怀瑾静了一下,放下手中的箸,抬头看薄枝。
他道:“可以。”
裴怀瑾眼眸深深看向薄枝。
看来她还有很多秘密是他所不知晓的。
薄枝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转眸间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唇上的伤口与她的不谋而合,面颊上顶着这么一个印子也从容极了。
她默了一瞬,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信守承诺。”
将军府的下人将桌上的膳食一一撤离,厅内瞬间便只剩他们二人。
薄枝站起身来,对他道:“天色不早,你着人将我送回去吧。”
若是牢内发狱卒发现人不见了,免不了又是一阵风波。
裴怀瑾却丝毫不着急的样子,“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离开的,江容已经扮作你的模样替代了你在牢中。”
薄枝竟不知该说什么,也是,裴怀瑾总是留有后手的。
吃完吃食的她腹中尚有些撑,想要走一走消食,她回身看裴怀瑾,这毕竟是他的府上,她要去哪还是需要和他说上一声。
“裴怀瑾,你要不要去走一走?”
薄枝神色颇淡,也只是随口一问。
下一刻,裴怀瑾站了起来,答:“好。”
这下轮到薄枝不知所措了,她本意并非如此,哪知她和他客套一句,他便赶着上来。
将军府内已经多为肃穆之色,平坦的灰色石砖占据了每座院落的大半,花花草草什么的也有一些,但假山分布是最多的。
亭廊之下,二人并肩走着。
秋黄的落叶被风卷着吹在了他们的脚边,华京的秋气已经渐渐浓厚。
薄枝身上穿的还是两日前的袍服,虽然没什么奇怪的气味,但方才在地洞折腾了一翻,已经落了些泥。
而裴怀瑾,他的白衣似乎比她还要糟糕。
薄枝边走边想,正要问身侧的人打算怎么查案,忽然步子顿住了。
她能感受到身上某处如同被拉紧的弦一般,而后“砰”的一下断开,完蛋。
束胸掉了。
薄枝思及自己在地洞时因为勒得太紧,手动调整了下,未曾料到这会儿它会突然松开。
布料下滑了些许,胸前却如同凭空出现了起伏一般。
她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意识到薄枝没有跟上来,回头去看她,却听身后人猛地凶凶喊了句:“不许回头!”
裴怀瑾回首的脑袋一顿,背对着她问:“怎么了?”
薄枝皱了皱眉毛,颇为为难一般,脸都皱了起来,苦恼。
“那个,你带我去一个空闲的屋子。”
裴怀瑾不明所以,但还是走在前面带路,薄枝在他身后随着。
幸而他府上没有其他人走动,薄枝才得以遮掩。
男人带路,领着薄枝进了一处院落。
她着眼一看,竟是之前她来过的,她知道屋内有一处汤池。
裴怀瑾背对着薄枝,道:“你去吧,里面的汤池你可以用,稍后我让人给你送衣服来。”
他为她想的很是周全,薄枝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谢:“谢谢你。”
说罢,她便快速地越过了他,留男人一道背影。
两人擦身的瞬间,以他的眼力,还是注意到了薄枝的不同寻常。
不是情绪,而是身体的某处。
他愣怔着,飞速撇开了双眼,心头颤了一下,手指微微捏紧。
薄枝双手推开屋门之时,丝毫不知她背后的男人,已经悄悄红了耳尖。
她背对着合上了屋门,透着浑白的窗纸,身体靠在门上,扭身看向还立在院里的人。
院内男人没有久留,见人离开了,薄枝才松了口气。
她卸下了朝带,揭开身上的衣衫,扔在了汤池边上,默默将身体浸在了池水之中。
汤池中是活水,很是温烫。
温度与上次相同。
冷不丁让她想起那次,裴怀瑾对她的逼问。
她并非极为倔强之人,却每次在面对他时,将性子里的顽固发挥到了极致。
从前她一心与他为敌,便从不顾及什么,哪怕她捅了他的心窝子,也敢与他硬碰硬。
可如今不行,她与裴怀瑾达成了某种利益上的一致。
她需要他的帮助才能查薄家案。
薄枝借着热气醺氲着脸颊,想着之后她可能需要克制一些自己。
若是她再无所顾忌地一心治他于死地,惹恼了裴怀瑾,对她而言是不太好。
她泡着热汤,身体松软了下来,舒适的在水中仰着头,惬意酥麻的滋味流淌在了四肢百骸,连骨头似乎都懒了起来。
屋门被推开的“吱嘎”声响起,薄枝猛的抬头,喝道:“是谁?”
一道年迈的女声传来:“大人,将军让老奴给您送衣裳。”
薄枝听到来人是女子,便松了口气。
“放在外桌上便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