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枝暮鼓(155)
裴怀瑾睁眼垂眸,看着薄枝倒在了他身上睡着,发丝纠缠在他的衣衫上,睡得香甜。
她倒是心大。
裴怀瑾理了理大氅,看着薄枝别扭的睡姿,抬手托起了她的脑袋,另只手拦住了她纤薄的腰身,让她坐进怀中,枕在了自己身上。
大氅整个地包裹住了两人,怀中褪去厚重衣衫的女子仿若鸿毛,轻的吹一吹便要飞走。
裴怀瑾知道,她的武力不逊于他,可此刻他心中不可抑制的泛起怜惜,明明他一向冷心冷情,做事狠绝,却在面对薄枝的时候,总是心软。
他无声深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触碰她手间铁链,铁链与手腕缝隙间空荡荡的,已经泛了红痕,若是再佩一段时日,定然会磨破皮肉。
而他能做的,也仅仅有限。
月光穿透天外乌云,洒过牢中小窗,分出一道辉白的光束,而牢中的人相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薄枝睡醒时,黏糊糊的眼皮睁开,看到的是牢狱一角的墙壁,身下的触感却不太对,感觉有些温暖。
她抬眼看,却撞到了男人的下巴,“嘶~”她深吸口气。
裴怀瑾也被动静吵醒了,睁眼看她。
两双眼睛对视,双方都愣了愣,薄枝看着他的眼睛,一时竟发现他眼睛也没之前那么可怕。
她眨了眨眼,两人默契的移开视线。
薄枝感受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不禁脸上一红。
自她到琼山上山学艺以来,便从没和别人如此亲密过了。
不过她自己睡觉确实不会太老实,难保不会往人身上爬,她一边悻悻,另一边将自己扒在某人身上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然后瞬间蹦了出去......
裴怀瑾诧异地看了眼她灵活的手脚,手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薄枝觉得手腕有哪些不对劲,抬手看发现手腕被不规则的布条仔细的包裹了起来,颜色与花纹都极其的眼熟,若是她没记错,它的主人正与她同眠了一夜。
“......”
她再看木板床上耷拉下来的袍尾内衬,已经霍然缺了一大块儿。
而床上坐着的人靠墙眯了眯眼,脸颊上有些不正常的红。
薄枝又重新坐在了床板上,自然地揭开大氅又裹了进去,头扭向别处,口中如蚊蚁一般地说了声“谢谢”。
而裴怀瑾几乎在听到的顺间,唇角向上勾起,一只大手便落在了她暴露在外面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弄乱了她的发丝。
等薄枝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侧又传来了绵长的呼吸。
薄枝眼角瞪圆了片刻,才恢复成平常般的模样,她揭开大氅的一角看他,却见裴怀瑾脸上的病气。
怎么回事?
她转身凑近他,手指却触到他呼吸的滚烫,手指猛地一缩,下一刻又摸上了他的额间。
他生病了。
裴怀瑾穿的如此暖和怎么会病?
“裴怀瑾?你醒醒。”她摇了摇他的身体。
他似乎也感受到了,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与她手心贴合,却始终不见清醒。
薄枝这才察觉到问题大了,在牢里生病是会死人的。
她摇了摇他的手,只能感觉他在抓握她,眼睛却紧闭不醒。
他的脸烫的要命。
薄枝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扯开了他心口的衣服,只见他心口那处还裹着包扎过的棉布,他的伤根本就没好!
她一瞬想到了宫变那日裴怀瑾向萧宏礼胸□□得那一箭,势必牵动了旧伤。
薄枝一时看着他晕红的脸,神色复杂极了。
判刑
华京城内喧嚷声起,城门已然没了戒严,但城墙前的通缉令没来得及撤去。
一少年郎君站在那张通缉令前,停留驻足了半晌,才施然离去。
而牢中,薄枝看着裴怀瑾心口的伤,束手无策。
薄枝反复地摸了摸男人的额头,只觉得越来越烫,再如此下去,他会死的。
她本意便是来救人,如今他旧伤复发,她不能不管。
更何况,这伤口还是她捅的。
她看着裴怀瑾紧紧地与她交握的手,用了些力气掰开。
而男人皱着眉,似乎生怕她离开。
薄枝却是丝毫没有留恋般将两人的手分开,看着他发烫的整个人,起身朝牢门走去,招手将狱卒喊来。
狱卒听到动静,脸上不耐烦,但想到牢中关着的人,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什么事?”狱卒看了薄枝白皙的脸一眼,又看向角落里的裴怀瑾,没好气道。
薄枝脸上不恼,朝他说道:“我要见太后。”
狱卒一听顿时嗤了一声,一脸嘲讽,“就你?一个阶下囚,凭什么见太后?别以为你之前是什么礼部郎中就能给我摆架子!一个女人,还敢骑到我们头上!”
说着,他便拔出鞭子在外面抽了一道,薄枝握在牢门上的手顿时见了血痕。
她看着狱卒走了的身影,目光平静极了,手指被她收了回来拢在手中,眼中透着冷意。
庆幸的是她没有再见血就晕,薄枝重新坐了回去,用大氅把裴怀瑾的身体裹好,以防再受了寒凉,而她坐在他的身侧,默默拨弄着手腕上被男人包裹的锦布,脑中不知在想什么。
薄枝给身侧的人喂了几次水,迷迷糊糊地挨过了一天,裴怀瑾却始终不见清醒,热度也退不下来,她自己也困乏极了,没有大氅的御暖,她浑身都是凉的。
等到第三日,牢房中才迎来了不速之客。
牢房的铁链被拿下,紧密的脚步声吵醒了薄枝,她睁眼时,牢中已经站了人。
“......萧景逸。”薄枝看着来人,呢喃了一声,“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