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枝暮鼓(74)
“但你如此做,还是让自己陷入了更险的境地,我虽身为二皇子,却无法撼动舅舅的一意孤行......你放心,我会尽力去说服,就算失败了,我也绝不会让你为妾。”
萧景逸声音和缓带着温润,对屋内的女子说道,这于他而言,是能对郎卿月做出的最大承诺,他不会委屈她。
相隔一门的寝屋内,女子对窗而坐,面前是暗黄的铜镜,郎卿月看着镜中自己的影,门外萧景逸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了她的耳中,始终没有出声。
假山后,薄枝同样听到了这段表述心意的话,未曾想到,二皇子还是这样的人儿。
只可惜,他与郎卿月,志向不同,深宫红墙与广袤天地,始终是背道而驰。
薄枝看萧景逸站了没多久便离开了,自己也从假山内出来,沿着这条小路自己摸索着出去。
外院,薄枝准备离开郎家,走过角门拐角处,直直撞上了来人的胸膛。
她抬手扶额,仰头看去,男人锋利的下颚便进入了她的眼帘,薄枝微愣。
裴怀瑾垂眸看了她冒冒失失的样子,“去哪儿?”
正要开溜的她被他堵了个严实。
“回府。”薄枝放下了手臂,垂头整理着袖摆,左顾右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裴怀瑾哪能不知道“他”在尴尬什么,无非是今日早朝后的事,他嘴角弯出一抹笑,而后他调转了身体,准备离开。
薄枝松了口气,前面的人却突然回身,“走吧,我送你。”裴怀瑾淡淡的声色道。
她看了看自己站着的左右分叉小道口,只有裴怀瑾那一条路是出府的。
薄枝干笑着“呵呵”两声,推辞道:“不必了吧?我有马车的。”
男人却不为所动,他微微侧头似是想了片刻,后缓缓看向她淡笑,“无妨,现在应当是没有了。”
薄枝不明其意,但望着他的脸上那抹笑,她想一拳打上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郎府大门前,她的马车,没了。
薄枝嘴角抽搐了下,看着身侧淡定自若的男人,“裴将军,解释解释?”
裴怀瑾扭头看她,“哦,裴某只是让人对你家车夫说你有公事,便让他先回去了。”
他看着薄枝那张气的生动的脸,深觉有趣,平日里薄枝装的再圆滑世故,到底还是个有气性的少年。
“裴怀瑾,你无不无聊,我们之间是什么很熟的关系吗?”薄枝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一头多的男人,眼睛愠怒。
男人黑眸含着笑,温润实则气人地吐出两个字:“不熟。”
“但,可以熟。”
薄枝:“......”
“你莫不是有了什么大病?”她怪异般看着他,眼光略有些......嫌弃。
“并无。”裴怀瑾毫不介意她的目光,任由薄枝打量。
薄枝不清楚裴怀瑾卖的是什么关子,又挖了什么坑给她跳,左右静观其变。
“既如此,那就辛苦您送我回府了。”她假笑道。
轮毂缓缓转动,马车在街道中央行驶,薄枝坐在车内,懒散坐着。
马车外,街边的食贩们正拿着竹扇挥动,将刚出炉食物的香气散发出去以招揽更多的客人。
香味如同插上了羽翼,缓缓传进了马车之中。
薄枝方才在郎府甚至都未来得及吃东西便离开了,午时已到,她肚子已经饿了。
“停车。”薄枝冲驾车的熊讷喊道。
裴怀瑾也看向了她,薄枝扭头道:“我饿了,下去买点吃的。”
而后,在裴怀瑾的点头下,薄枝窜出了车内,没多久又快速回来,手中多了一袋热乎乎的糕点。
马车重新走了起来,裴怀瑾看着一口一口吃着香的薄枝,状似不经意问道:“你前段时日告了病假,生了什么病?”
薄枝吃着甜甜的桂花糕,腮帮子咀嚼着,嘴中塞得满满当当,鼓起的脸颊白嫩的让人想让人上手戳两下。
她眼神随意看他一眼,“就是普通风寒之症,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裴怀瑾点点头,眼睛注意到她拿着糕点的手心,“你手受伤了?”
薄枝顺着他看向自己掌心下面,之前的擦伤已经结了痂,脱落后便在伤口初变成了新生的软肉,若非眼尖,是不会被发现的。
她垂头看了自己的手,再看一眼裴怀瑾,这个狗男人,果然开始怀疑她了。
薄枝遮下眼睫,继续咬着口中糕点,脸颊鼓动着,心中已有了对策。
“这个啊,在家中无意弄的,小擦伤。”
裴怀瑾也不知信没信,双眸黢黑,一眼望不见心迹,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薄枝心想,他总不能扒了她裤子亲自检查她腿上的伤疤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已经后悔没有涂那瓶祛疤膏了。
薄枝面上功夫做的不错,至少没有引起进一步裴怀瑾的怀疑,她说今日裴怀瑾怎得要送她回府?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车上顿时又静了。
裴怀瑾也收回在薄枝身上打量的目光,他当然不希望薄枝是那晚夜闯皇宫之人,今日对“他”的试探也是点到为止。
他看着薄枝衣领的脖颈处,那里明晃晃的是少年发育着不大的喉结,与那晚他遇到的人明显不同。
至此,他才轻轻消了疑虑。
就连裴怀瑾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心底这点凭空而来的怀疑究竟是怎样产生的,薄枝明明是个男人,他却突然生了荒谬的看法,他不禁扪心自疑。
薄枝嘴巴一路上没有停过,边吃边想,顺便捎带眼看一看身侧的男人,裴怀瑾的警惕心真是越发厉害了,不过他为何会怀疑到她身上?难不成那一晚她暴露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