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钗黛]韶华休笑(10)
贤德妃一愣,道:“八仙与龙王皆是天庭神仙,不过是意见不合罢,后有观世音菩萨调解,皆大欢喜,岂不是美事?”
“观世音菩萨来自西方极乐世界,让外人调解,玉帝脸面何在?”
安国此言一出,廊下众人不敢言语,左右相觑,皆是听出这话里有话来。
贤德妃脑子也转得快,忙笑了笑,侧身道:“臣妾愚钝,只知戏唱得是否热闹,哪里知晓这么些道理。”
安国也不多言语,轻声道:“好生无趣,换出罢。”
宫人得令,忙命戏班换戏。
戏班原就在台下另备了一出戏,急急换上来,台上再次唱演起来。
这回乃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里一出,那演孙猴子的铿铿锵锵一番唱词,好一番忠心护唐僧。
安国公主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闷得很。”说着站起身来。
见她站起身,众人也忙起身,安国摆摆手:“坐罢,予去散散心。”又不让贤德妃相陪,只带了自己的宫人踱出去。
安国一走,凤藻宫里倒是松散许多,连贤德妃脸上都不那么绷着了,周贵人抿了口茶,低声对贾元春道:“不知今天公主到底是唱得哪出戏。”
贾元春微微一笑:“公主只是看戏,从不唱戏。”
侧廊下,王徵闲闲地剥开一枚松子,送入口中,忽地一笑:“宝姐姐快尝尝这松仁,香得很,与我在海东吃的差不多。”
宝钗依言剥了一枚,问:“你连海东都去过?那里可是唐时的渤海国,现今人也不多。”
王徵道:“最远到过鸭绿府,那里牧民患病,留了数日。虽说人少,但民风淳朴,没有旁人说的茹毛饮血。”
宝钗心想:幼时曾听掌事说海东入冬后冰封万里,水边树梢结凇之景如梦似幻,若能与黛玉同去见一回,怕是吟诗三日不绝。
念及黛玉,她又不由地出了回神,连戏台上唱些什么都没在意。
凤藻宫戏宴过后,宝钗敏锐地察觉到秀女间看她的眼神带有异色。原是她不在意,可贾元春连续两日请她来凤藻宫品茗,让她进退两难,只得陪着贾元春说笑。
这日贾元春热情留饭,宝钗不敢造次,再三辞谢,方才得以离开。
走到半路,她发现领扣掉了,许是落在路上,那是一枚极小的珍珠领扣,虽不值钱,但这是幼时父亲带她去看海女采珠,自己亲手从海贝中摘取的。于是她塞给带路的小宫女一角银锭,烦劳她稍等,自己提着裙子一路找回去。
这一路上都不见领扣踪影,一直走到了凤藻宫,宝钗猜想或许是在凤藻宫里,踌躇着如何进去找领扣,忽隔墙听见里面有宫女的声音,其中一人的声音隐约像是抱琴。
但听宫女道:“抱琴姐姐,原说要多备一份菜的,怎么又免了?”
抱琴哼了一声:“还不是有人不识抬举,娘娘特意备下饭,让她上高枝儿,推三阻四的,做给谁看。”
宫女道:“那秀女真是娘娘的表亲?”
“也不睁眼看看,娘娘可是一宫主位,岂是那个商户之女能沾亲带故的?”
商户之女。
这四个字仿若一把尖针,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胸膛。
密密麻麻的痛,连带着看见母亲为自己操劳时的酸,一同混成一碗极苦极苦的水,在胃里五味杂陈。
抱琴的声音似乎没有绝耳。
“再说了,她哥哥在金陵那出官司谁不知道?娘娘善心,也是为她谋个好前程,反倒拿规矩说事,呵,倒是合了她哥哥的诨号,呆。”
宝钗一步一步往回走,步子一次比一次急,希望离得远远的,不要听见,不要知道,不要明白。
可她比谁都明白,比谁都清楚,比谁都痛。
夕阳西下,微风中透着凉意,她觉得身上好冷,嘴唇被咬得发白。
眼前一幕一幕如走马灯般闪现,丧父时紧紧搂住自己的母亲,看着自己读书女红慢慢长大的母亲,为了自己倾尽家财的母亲……
还有……
那从小就爱扮丑相逗自己笑的哥哥,虽然浑但每次出门都记得给家人捎物件的哥哥……
黛玉……黛玉……
原来……你我皆是一样的啊……
风霜刀剑……怎能与此相媲……
宝钗腿脚好像被灌了寒冰,每走一步,心里的痛楚就加一分。
黄昏的皇宫仿若潜伏的巨兽,每个人揣着各自的心思,可都想通过吃了别人来保护自己。
这样的地方,远比自己听见的,想象的,更加见不得人。
小宫女在原地等了许久,正不耐烦要去找,却见宝钗向她走来,脸上苍白,不由问道:“薛秀女,怎么了?”
宝钗抬起头,勉强笑道:“被冷风吹了,身上发凉。”
小宫女不明所以,道:“快走吧,晚了就不好了。”
“说的是。”宝钗应着,脚步加快。
两人刚转弯离开,宫道那一头就隐隐响起脚步声,没多时,皇帝御銮停在了凤藻宫门口。
第8章 愿非愿
宫里的月,依稀看着与宫外的月并无分别,可就是带着那么一丝冷意,所谓天高月寒或许即是如此。
宝钗蜷缩在被褥里,薄薄的月光透纱而过,照拂在身上愈发的冷。
她只觉得通身仿佛成为了那两极的战场,冷热交迫,额上一层汗,双足却冰凉如雪。
心知宫里忌讳生病,并不敢半夜惊动他人,宝钗静息细听那一头王徵的呼吸,方才缓缓起身,从荷包里摩挲出一枚药丸来,取那早已凉透的茶水吞咽服下。
茶水因着冷,入喉愈发的苦涩。可宝钗不觉得苦,也不觉得涩,她空余一颗心,被一桶凉水彻底浇了个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