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过程中,沈长离一直未出一声。
只有从额上沁出的细汗,和他泛白的唇色,可以看出他约莫也没有看起来那般平静。
他用这样的办法,来消耗身上魔气,将魔气维持在他可以控制的程度。
同时,也用这种耗命换血的法子,来抑制他身上已经几度濒临爆发的赤葶毒。
用来保持理智和完整的记忆。
他不想再一次失忆了。
就这样,靠着这样不断的伤害和愈合,反而在这具一塌糊涂的身体里维持了一点微妙的平衡。
让他坚持下来了,一直到了现在。
一切结束后。
青年平静披上了外裳。
这样可怕的疼痛,他居然也都能忍下来。巫祝是第一次见有人真用这样的法子祛毒,据说疼痛堪比人间的凌迟之刑,沈长离不说,他也无从知道,到底有多疼。
他问:“夫人最近如何?有新消息了吗?”
沈长离朝他颔首:“不错,多谢你的卜算。”
这几年,他拿着寒玉簪,走遍了人界和妖界,到处去寻找白茸可能在的地方,却一直一无所获。
玉簪上的灵魂印记却越来越浅淡。
白茸一直杳无音讯。
几年前,他濒临绝望,正巧赶上赤葶毒素发作,他差点彻走火入魔,毁掉半座宫殿时。
灵山十巫主动派了一个巫祝,来了妖界寻他。
沈桓玉年少时曾去过灵山求药,他用寒玉锁魂的法子,便也是出自灵山典籍。
巫祝用寒玉簪上的残息占卜了一日一夜。
卜算出的结果只有八个字,魂归故里,缘续前生。
如此明显的指向。
可惜,如今他是魔身,无法再通过天堑回九重霄。
那就换一个法子。
沈长离几乎只花了一瞬便做出了决定。
……
离开巫祝住处后。
沈长离素来爱洁,他回了宫,沐浴,擦洗干净身体,换了一身衣裳,便听侍女扣门通报:“清霄大人来了。”
清霄方从溯溯住的悬月宫中回来。
沈青溯被禁足罚了俸禄,正在宫中写字,沈青溯没怎么,他听了倒是心疼得不行,迅速过来寻沈长离理论。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青年方沐浴过,他穿着一身白袍,黑发未冠,深浓的眉睫上还润着一点残余的水汽。
清霄上下打量他,忽然问:“迎镜山赤音进宫为后的事情,你准备得如何了?”
他说:“最近太忙,无暇顾及。“
清霄看向他手臂。
袖上浮织着浅淡的木樨纹样,那宽袍大袖下,却隐约露出了一圈雪白的绷带。
他身上也有淡淡的血腥味,清霄便约莫知道,他是从哪里回来了。
清霄说:“你如今这模样,不如早早成了亲,有个女人在身边贴身照顾,比现在强多了。”
何苦一直给那女人守着。
说实话,清霄不想看到他再和那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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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因为对那女人的不满,连带着,他最开始对沈青溯态度也并不那样的好。
但是毕竟是沈长离唯一的孩子,夔龙唯一的后裔,随着他逐渐长大,漂亮聪明又讨喜。他又克制不住对孩子的疼爱。
沈长离淡淡说:“没有守着。”
他身体出了问题,完全没有欲望,也谈不上给谁守着。
“那你如何不成婚?”
“你年年说不急,什么时候才急?”清霄说,“是不是要到死了才不急了?”
沈长离显然毫不在乎清霄如何说。
“你不会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歹毒的女人?”清霄呵斥,“简直荒唐。”
沈长离说:“她们能对沈青溯好?若是我和镜山赤音再有子嗣,他怎么办?”
沈青溯还年幼不能独立,他身世扑朔迷离,又暂时不能修炼,外头一直有传着他天生灵脉残缺的谣言。
到时,镜山还会甘心看沈青溯坐这太子位置?
清霄哑口无言。
他是真心疼溯溯,对他宠得不行,比对沈长离小时要惯得多,见不得他一点不开心。
他嘴硬:“你真想做的事情,有什么做不到?”
若是他一定扶持沈青溯当太子,其他孩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见清霄不再主动提起要镜山赤音来当皇后的事情,他便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外头风雪日隆。
清霄走了。
寝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人。
他睡于塌上,看着枕上交颈鸳鸯的纹样,浅色的瞳无波无澜看着窗外。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袖中藏着的那一根玉簪。
因为常年被贴身带着,玉簪玉质被打磨得越发温润,甚至浸染了一点浅淡的体温。
室内悄无声息,只听得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
长夜漫漫。
他想起以前白茸还在时,夜间他抱着她睡,也是这样听着外头风雪,竟然可以轻易睡完整一宿,早晨他总比白茸先醒,手掌盖上她微隆的小腹,看到她微垂的睫毛,随着呼吸起起伏伏。
他心中总能弥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陌生的,安稳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满足快乐的情绪。他在人生中极少体验到的。
日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升起来了。
一宿就这样过去了。
……
前线捷报频传。
华渚一路势如破竹,离外仙界已经只剩下百里云道。
今日在浮云的一役,他大胜,甚至俘虏了好几个仙将,其中有一个,便是当今仙帝的亲侄子禄日仙君,华渚在前线生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