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月,文其昌经常陪伴带他一起参与交游,声色犬马的场合,可以麻痹大脑,让他忘记许多。
“成天是饮酒,弦乐,女色,你怎么变成今天这般的?”清霄大怒,“你没有处理好和阴山的关系,镜山赤音被你气走。”
“是因为白茸?”
他笑意消失了大半:“与她无关。”
清霄见他这模样,想起从前的沈桓玉,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不懂,那抽掉的情丝到底有什么意义?事情最终还是走上了相同的轨道。
清霄从怀中抽出了一封信,朝他一掷。
沈长离原本没有接。
瞥到信封一角,他瞳孔骤然清明。
他捏住信封,缓了一瞬,旋即,方才拆开。
淡色的素简,字迹很是娟秀。
只有草草两行字。
说她已经平安到了人间,勿念。
望安,茸。
他视线扫过,看了三四遍,最终,停留在望安两字上。
“她从何处寄过来的?”沈长离问。
清霄没好气说:“不知道。”
那女人也挺聪明,也有几分本事,她这信走的倒悬翠,而且竟然是直接寄给他而非沈长离的,历过人间,倒悬翠,这么多段路,到底是哪里寄出来的都查不清楚,别说是她好极大概率已经走了,离开了那里。
沈长离没做声,将信纸收回了信封,装好。
这一日,他没有服用红丸,那一封信用镇纸压住,放在了他卧榻边的案几上。
夜间,他忽然睁开了双眼。
白茸从前给他写信时,绝不会落款这个茸字,结尾更是从未使用过望安。
现在的她更不会叫他阿玉。她许久许久没有这样叫过他了。因为已经完全不会再把他当作过去的爱人。
夜色深湛,没有了红丸麻痹的作用,骨毒发作,疼得他咬紧了牙关,如今,骨毒已经扩散到了他全身,因为不加节制使用灵力,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甚至可以赶得上当初被前行换骨的疼,男人大手手背上浮现了可怕的青筋。
这一轮发作结束后,他整个人都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唇被自己咬破,红的厉害。
他闭了眼,他满脑子,依旧都是她。
他已经开始后悔了。
后悔放手,后悔给她自由。
若是这样,从此听不到她的半分消息,天涯不见。与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
白茸和沈樾结伴而行,走了差不多两月,走走停停,两人终于进入青州地界了。
可以让她聊以慰藉的是,青州城中灾荒没有西南那般严重,不至于到饿殍满地的情况。
白茸自然是想去青州十二峰。
却没想到,沈樾的去处,竟然也是那。
“你到底想去哪?”沈樾眼见她方向越走越不对。
白茸想了想,干脆决定也不隐瞒了:“实不相瞒,我来此处,是来寻访故友的。”
“故友?他们住在哪?”
两人都在御剑,风有点儿大。
白茸一手将被吹乱的黑发抿后,都束在耳后,也扯着嗓子与他说话。
“丹阳峰。就在前面不远。”
她记得,祝明决和温濯曾是住在丹阳峰的,虽然他们说要去青州开药馆儿,但是住处还是在丹阳峰。
“你确定?”沈樾声音有些奇怪。
“怎么了?”
话音未落,这一句话,已经卡在了她的喉口。
看清眼前这一幕时,白茸脑中空白了一瞬,瞳孔甚至都瞬间放大。
开什么玩笑?
青州峰呢?去哪里了?
她应该没记错吧,为何从前青州十二峰的位置,从前青岚宗在的位置,会变成这般。
目之所及,是一片巨大的,不见边际的宽泓,水波是碧绿色,恬淡辽远。
莫非,似她记错位置了?难不成,祝明决,温濯他们,还可以在水中生活?莫非都变成了鱼?
白茸下了剑,看着那一个巨大的湖,脑中依旧是一片空白。
沈樾看她模样,愣了一瞬。
白茸在他印象中,一直是波澜不惊,稳重温柔的性子。
一起行了这一段路,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失态的样子。
白茸跪坐下来,手在地面上抓了一抔黄土,黄土很散,带有淡淡的红色丹砂。
和从前,她印象中,青州峰的土质一模一样。
她迷茫地说:“青州十二峰呢?”
……
沈樾摇头:“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青岚宗呢?”她唇动了动。
“青岚宗?十二峰……”沈樾眉毛一动,神情忽然变化了。
他看向白茸模样,似乎有些艰难地说:“这里就是青州十二峰,只是,是山沉之后的样子。”
“山沉?”
“你不知道吗?”沈樾说,“四百年前,妖祭之后,青岚宗飞升了一个魔头,魔头修炼邪魔外道,飞升后走火入魔,图灭满门,甚至将整座青州峰沉入了湖底。”
“便是这里,现在。这个湖泊,叫做十二湖。”
天地倒悬,日月无光,都是因为那个魔头出世。
如今的天地异象,沈樾天赋很高——冥冥之中,他总觉得,也与那魔头脱不了干系。如今已经过去了四百年,他感应敏锐,甚至还可以隐约感受到他残余的灵力,让他既感慨又有些畏惧,那时他年龄不过二十余岁。这般惊艳绝伦的修炼天赋和对灵力的操纵能力,是他从未见过,甚至难以相信的。
白茸瞳孔扩大了一瞬。
似乎有些没明白他的意思。
四百年前。妖祭之后。飞升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