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你为何可以一直这般对他忠心耿耿。”白茸说。
宣阳说:“陛下,性情并非完全是您想的那般。您并不了解他。”
白茸只是笑笑。
她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别人说不了解沈长离的性子。
“满月之日马上要到了。”宣阳沉默了许久,“白姑娘,要回头的话,只有这三天了,之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什么机会?”她细白的手指压在窗棂上,轻轻抚了抚,“沈长离最后一次施舍给我的,回头与他在一起的机会吗?”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当年,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说服自己接受,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再多的感情,到底也会有耗尽的一天。她真的累了,也早早凉了心里的热血。
宣阳修为算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在现在的她手下,也翻不出多少浪来。
“他好不好?”白茸忽然问。
宣阳抬眸看她,眸底情绪极为复杂,正要回答。
“溯溯。”白茸眸子盯着他,语速变快了,“他现在在哪里?过得如何,还好吗?”
到了这份上,其实,她很想最后见沈青溯一面。
他现在也应该长大了,长成了少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模样,养成什么样的性情。
沈青溯在她心里,一直还是十多年前,她离开那一日,鼻尖发红的那个小少年。强忍着泪水,在倒悬翠外,笑着目送她离去。
只是,她也知道,选择了那一条路后,她与溯溯或许从此再没有见面机会了。
“抱歉,我没有资格透露。”宣阳低声说,脸上满是歉意。
“若是您想见小殿下,可以随我一同回……”
是。
若是想见沈青溯,便要一起接受他。
这是他的筹码。
和以前一模一样,有什么区别?
这么久了,沈长离的薄情寡义,冷酷残忍她早早见识透了。
他对沈青溯又有几分爱?从她怀孕开始,他就只是把沈青溯当成又一件能掌控威胁她的工具。
上一次见面时,她不信沈长离真的对沈青溯做了什么。
不是因为他做不出来,而是因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杀沈青溯没有任何意义。
她表现得越在意沈青溯,越心疼他,沈青溯利用价值越大,在他那里的日子就越难熬。
到了现在,他其实依旧不愿低下他高贵的头颅,依旧只是在想着用各种办法,来逼迫她低头就范。
和从前又有什么区别?
宣阳唇动了动,艰难地说:“陛下没有情丝,又是那样的性子,情绪常年受毒素的影响。他不知道,要如何爱一个人。”
宣阳大半夜冒着危险过来,就是为了与她说这样的话?
“是沈长离要你来的?”白茸问。
他摇头。
是他自己想要来的。
这话或许骗别人还可以。
她听着,觉得沈桓玉说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爱人,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一句话。
他不知道如何爱人,怎么可以从前那么轻易把她一颗心捏在手里,又那样轻轻松松拿捏利用楚挽璃的感情?
变心了,就是变心了。对她做过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假的,无论是因为失忆还是因为腻烦了,何苦再多加解释。
他们现在是敌人,她不想再为了一段早就已经消失干净了的旧日尘缘烦心。
“他是想用这些借口,来解释从前他做的事情吗?是因为中毒还是因为不懂爱?”
这不是沈长离的性格。
宣阳唇动了动。这确实是他自作主张说的,沈长离从未这般说过。
白茸轻言慢语,柔和地说:“他既中了毒,你便让他回去,好好照顾自己,多养养身体。”
宣阳猛然抬眸看她。
这段时日,沈长离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赤葶毒素入脑后,有失明的风险,而且昼夜不得安宁,刻骨的疼。
他若是知道,白茸愿意操心他的身体,再疼估计也不疼了。
其实很多时候,宣阳觉得,陛下坚强独立惯了,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需要她的关心和偏爱。反而因为倔强傲慢的性情,把她越推越远。
不料,她唇边平静说完了那一句话:“——否则,怕哪一日死在花楼的卧榻上,吓着人便不好了。”
白茸关了窗。
宣阳僵在了原地,甚至错愕到,怀疑起了自己耳朵。
白茸从不这样说话,她温和柔软,心底宽宏,待所有人,即便是仇人,都是温和体面的。
即使对伤害过她的人,她也都是一笑了之,大部分时候也是以德报怨。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她身上这样的一面。
……
宣阳回到了妖界。
却不料,刚回来,便听他心腹说,九重霄有来客,正在与陛下密探。
九重霄的仙骏停在了宫外马厩中。
宣阳垂下眼,想起白茸说的话,还是决心隐瞒自己放在去往九重霄的经历。
历骅是第一次来妖界,轻装简行,只带了两个随从。
他提前递了帖子,想会见沈长离。
历骅如今尚未继任位置,在九重霄,认识他的人也不多。
只是他没想到,来了妖界,也一样遇了冷。
一直从白日等到了夜半,等得他越来越焦躁,里头才终于走出了一个妖侍,叫他进去。
历骅从前从未来过这里。
妖宫的典雅富丽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里据说是沈长离的寝宫——未免有些太冷寂了,几乎不见一个宫女。
他心里有些遗憾,妖女的美艳标志多情都是出了名的,可惜这一次没有这福气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