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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安南时(43)

作者: 雨中茕墨 阅读记录

“你睡吧,谁还拦着你?”韩愔笑道,然后自顾自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过去帮南月掖了掖被子,关上门出去了。

等她抱着经卷走在廊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一身僧衣的尼师,便走上前去,“月儿来了,不见一见么?”

那尼师正在扫着院子里的雪,闻言停下扫帚,“她几时走?”

“明日吧。”

“那我明日与她道别吧。”

说完她又继续扫雪,韩愔却没有立刻离开。

“刚刚她跟我说,皇后繁忙又不能轻易出宫,所以一直未能来见我……”

那尼师自顾扫雪,也没有搭理她,韩愔却自顾自说下去,“明明我们都清楚,哪怕是忙,把我召进宫里瞧瞧也是好的。我自己明白,这些喜爱恩赐,对于这些贵人来说,不过都是如同一时宠爱宠物罢了。”

“你能活得明白,便再好不过了。”

“家里约定了婚期是后年,这次回去该就不能再来了,得在家里准备嫁妆了……所以我也是来与你告别的。”

那人停下扫雪,看向韩愔,韩愔还是那一副凝望远山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你比曾经的我活得通透多了。”

“当初走的时候舍得吗?”韩愔答非所问。

……

“老实说,舍不得,心痛得快碎了,但是现在的话,都已经没什么了。以后再也不会迟疑了。”

“……那就好。”

“以前我羡慕月儿,她那样自由自在,如今看来,她才是真的深陷其中……”

“我听说她父亲拜相了?”

“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

“日后我若过得不快,就来这里陪你,陪主持师父。”

“那我还是希望没有那一天才好。”

两人微微一笑,韩愔便抱着经卷离去了,那尼师又自顾自地扫那雪,竹扫帚在雪地上画出一道道纹路,像极了一个人的脸。

她仿佛忆起,那个夜晚,从他身边悄悄爬起,一个人在夜色里离去。害怕被他发觉,却又渴望他可以追来。可是她没却有回头,害怕回头就回不了头。

后来,在她带走的盘缠里,她发现了不是她一早收拾好的一些首饰,才明白,原来他亦是早已经知道了。也是,若是他不想放她走,她又哪里走得掉。一开始就知道她的打算,却假装一无所知地放她离去。

她不怕死,比起死,她更害怕留他一个人在这世界,害怕再也不能听到他的信讯。

而她最害怕的是,这份不离不弃的感情终有一天变成了虚无,相敬如宾却再也不会心意相通,就像她之前的六年生命一样,一个人孤独地看单竹叶落叶生,听他和别的女子花前月下。

南月这一晚睡得十分踏实,完全没有她一开始认为的认床以及与生人住在一块的不适感。

第二天一大早,相府就派了人来接她。南月匆匆吃了便饭,就往庙门去了。韩愔见那人还没有过来,心里不由有些急了,“不再等等么?”

南月见她难得露出慌乱的神色,笑了笑,“怎么舍不得我么?”

韩愔却没心开玩笑,扯住她的袖子,轻声道,“你不见见她么?”

南月笑容凝滞了一瞬,却笑着摇了摇头。

院子的雪已经被扫到了一边,还有僧人在扫雪,南月在韩愔的陪同下往门外走去,那边有家丁备好了轿子等着。

南月正要上轿,回头间却见一个身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就下了轿子,往哪个地方跑去。

家丁还在喊着姑娘小心,她已经到了面前。

“蘅……蘅儿……”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喃喃细语,而她看着她微微一笑,“月儿。”

“你还好么?”

“嗯。”

望着她,南月突然就笑了,眼睛微微湿润,却又带着释然,“可能这才是最适合你的选择吧。”

南月离开了,走时还恋恋不舍地掀开了轿帘,她看见在苍茫的雪海里,有两个人静静站着看着她的轿子远去,她们的身后是幽寂的古寺。

作者有话要说:把存稿一不小心都发出去了,我也很绝望啊。。。。。哭唧唧。。。。

☆、嫂子

刚刚两月的小婴儿在摇篮里甜甜地睡着,红红的脸蛋和安静的呼吸,看起来十分可爱。时雨趴在摇篮上,眸光温柔,静静地注视着小小的孩子,手还在空中无意识地描绘着孩子的轮廓。

南月见她一副痴了的模样,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却不料时雨立刻转过身来,对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南月压低了声音,“瞧你都快看痴了。”

时雨不高兴地扫了她一眼,“别出声,咱们外面去。”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奶娘这才赶紧过去守着小皇孙。

外面还熙熙攘攘地下着雪。

“我瞧你很喜欢孩子?”南月笑问。

“小皇孙那样可爱,哪有不喜欢的……”

南月盯着她看,她说的这话跟她的表情并不完全相符。果然,时雨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她刚嫁进来一年,就有了孩子……你也不想想,我都嫁进来多久了。”时雨的眸子里涌起淡淡的悲伤。

“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外祖母已经私下里偷偷问我是不是从家族里相看一个姑娘,放到房里。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怕陪房抢了我的恩宠,所以选的都是不怎么打眼的,可如今若是要借个肚子生个孩子给我养着,自然不能委屈了王爷,也不能委屈了孩子。”

“羽哥哥呢?你问过了吗?”

“王爷那里我才隐隐地提了一句,王爷就不高兴地斥责了我……”

“羽哥哥这是怜惜你呢。”南月说,这本是好话,却见时雨微微蹙了眉。南月一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好转移了话题,“你看娘娘王爷都没有说过什么,你自己可要放宽了心,你心里放不下,也对怀孩子没什么好处。”

“娘娘不说那是疼我,王爷……罢了,我也是该考虑着了,不然再等个两三年,那时候,恐怕是娘娘也要提着了。”

“你成亲到现在才三年呢,和王爷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不要着急。”

时雨面露苦涩,“我私下里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苦汁子,我甚至在心底琢磨,房里添个人和喝这些苦水,也不知道哪一个更苦。”

南月笑着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这话也只有你说得出来。”

时雨也笑了笑,“开年过去你就十岁了,丞相大人是不是也要为你打算起来了?”

南月吓了一跳,“你可别吓我,我这也太小了吧?”说着还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

“走吧,这雪天外面冷,咱们去太子妃那里坐一会儿去。”

南月笑着应了。

太子妃出身大族单氏,自幼家教极好,照南月来说,那就是笑不露齿的那种。南月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单氏出身大族,身上那淡淡的优越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尤其南月这个学了几天规矩就因为父亲姑母宠爱而丢了的人,自然更加自愧配不上人家那满身的规矩。

南月就保持着那种淡淡不近不远的关系,和她相聚也远没有与时雨见面得多。南月心里有底,虽说姑母和父亲出自大族苏氏,可毕竟到了他们这里苏家已经日薄西山了,规矩认真不到哪里去,更何况皇后这个三岁就在民间长大的,自然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婆媳俩并不能算得上多对眼。

她们去的时候苏氏正在榻上绣花样,她虽说已经出了月子,但是还是不怎么走动,怕染了寒气。连小皇孙的满月礼也不愿怎么见外命妇,就露了个脸。

见了她们,苏氏赶紧叫赐座,又让上茶。

这便也可见亲疏不同,若南月是去找时雨,恐怕时雨就直接带她往炕上一处坐了,哪里那么多客套。

苏氏生得一张圆脸,眼睛很大却并不水灵,身材丰满圆润,一看就是好生养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