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长夏(179)

同桌吃饭的卓一一被安佑的用词逗笑，小声重复：“偷偷练习？”

安佑笑：“对，不能让我妈知道。别人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让我一百五十天，而且其实我连骨头都没伤到，只是她太紧张我了，我得让她安心。”

桑渝笑了笑，扭过头去，看看身旁的温斯择，又瞅瞅他对面的安佑，“你们两个平时联络很多吗？”

不怪她这样问，温斯择平时是不大联系人的，也不像会聊这些琐碎事项的人。

温斯择正吃完饭，不动声色地看过来，“他和我提过。”

安佑握紧筷子，跟着解释：“对，我和他提过。”

下午所剩比赛项目不多，男生组5000米是最后一项。

历来，5000米长跑一直是报名人数最少的项目，今年也是，男生组只有十二人。

下午4点半，日光西斜，风吹动运动场旁的绿枝，浮光闪闪。

安佑一身红衣，站在起跑线上。

比赛信号枪响，运动员们冲出起跑线，斜切向最内圈跑道。

安佑并没有去争抢头位，只跟在后面。

桑渝站在班级看台边，扶着栏杆的掌心已经沁出一层汗，眼睛追着那道红色身影。

看台上放置了两把巨大的遮阳伞，卓一一原本坐在伞下，见桑渝顶着日头站在看台边一动不动，起身过去找她。

卓一一：“不热吗？几圈啦？”

桑渝：“两圈。”

卓一一看向跑道，安佑虽然没被落下太多，但是始终在最后一位，她拍了拍桑渝手臂安慰：“安啦，重在参与，能报名这个项目就是勇气。”

手臂搭在栏杆上，卓一一撑着下巴，悄悄拉踩班级里其他男生：“别人报都不敢报，安佑文文弱弱的，能跑完就是最厉害的。”

桑渝笑笑，轻呼一口气，她擦掉掌心的汗，双臂搭在栏杆，目光仍追着那道步伐稳健的红色身影，“安佑能跑步就是最厉害的。”

头顶被轻轻一压，桑渝抬眼，一定黑色棒球帽落在她头上，遮住直射的日光，温斯择拎着一瓶冰水站在她身边，拧开盖子给她。

桑渝喝了一口，和温斯择一起看向奔跑在跑道上的安佑。

卓一一不知道，这个学校里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或记得，那个曾经跑几步路就会摔倒的小男孩。

那时小小的她站在路边，看着小小的安佑姿势怪异地追在季悦身后，摔倒后独自起身，拍拍裤子的灰尘，不哭不闹地继续跟上去，再度摔倒，再度起身。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知道经历过怎样的练习，流过多少汗，摔过多少跤，和普通人一样站上跑道，肆意奔跑。

桑渝想起再遇安佑时的光景。

那时她以为和分开十年的朋友再相遇，需要重新磨合了解，但是很意外的，她和安佑、温斯择和安佑似乎都不需要这个过程。

安佑笑说她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条彩色的鱼。

她却觉得安佑变了很多。

那个小时候不知道怎么加入别人游戏的小男孩，现在可以从容地加入聊天。

那个小时候频频摔倒不得不借用滑板车代步的小男孩，现在丢掉了他的拐杖。

可是安佑好像又没变，只是真的如他的故事所说。

他那时说：“我曾经是一条鱼，一条红色的鱼，尾巴是天上的云朵。”

而他这条水中的鱼，长出腿，走上岸，经过无数次跌倒和爬起，学会了奔跑。

“天啊！安佑是机器吗？速度不带变的，要开始超人了吗？！超了一个！”卓一一忽地兴奋喊道。

“又超一个！”

桑渝从记忆里回神，跑道上的红色身影迈动步子，连过两人！

“我操啊牛逼！”栏杆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趴了一排人，纪松感叹道。

他问：“几圈了？”

陈远站他身边，“三圈半。”

纪松：“三圈半6分钟，按匀速运动来算21分多跑完5000米。后面越跑越累，保守一点，我赌他至少22分钟完成，输的人叫爸爸。”

陈远：“我赌21分钟内。”

纪松：“？？送上门的儿子？”

陈远：“滚滚滚！我爸没事就去跑步，我知道一点，安佑绝壁练过，他后面会提速。”

纪星辰这时候趴过来，大概是中午没睡，眉眼倦怠地垂着，“捡儿子，跟一个21分钟内。”

纪松迅速改口：“我也21分内！”

陈远无语：“……那还赌个屁。”

纪松：“你等我，”他回头喊吴优，“优啊，过来打赌。”

吴优扶了扶眼镜，从看台上站起来。

“打什么赌？”穆老师从看台一侧走过来问。

"……没、没有。"纪松挠挠耳朵，老实了。

“他要捡儿子。”陈远马上无情拆穿。

“操！”

“哧……”

“哧……”

旁边不客气的几声笑，温斯择勾起唇角，桑渝卓一一也没再压着，哈哈笑出声。

纪松恼羞成怒，拉人下水：“纪星辰也要捡！”

穆老师笑一声，提醒大家比赛结束后整队便走了。

跑过第四圈，大多数人身体已经进入疲惫状态，速度慢了下来，跑道上的安佑仍保持着步速，又连续超过四人。

“有种稳稳的安心感啊。”卓一一托着下巴感叹。

桑渝扭头看向她：“广播站那边是不是可以点歌？”

运动会比赛项目即将结束，广播站没有再读投稿，循环播放着的《蜗牛》节奏优美，却听得久坐的人昏昏欲睡。

卓一一：“没人说哎，你要干嘛？”

“去点歌呀。”桑渝说完，两手一边拉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