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长夏(186)
温斯择的手机还是原来那支,泡过水的外壳显得陈旧,桑渝买了只冰蓝色手机外壳给它,和手机自带屏保相得益彰。
桑渝看一眼扭过头的温斯择,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
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自己。
还有温斯择。
她抬眼,有些意外地看向温斯择。
温斯择正拿出一瓶水,仰起脖颈慢慢喝着。
这是一张拼凑而成的照片。
左上是她,右下是温斯择。
夏日午后,树荫浓绿,她站在学研路的梧桐树下,笑着回头,发尾滑出漂亮的弧度,稀疏的几束阳光穿过枝桠间的缝隙落在她身上,蒙上一层金色光晕。
她视线所及处,温斯择懒散地站在走廊上的大片金色阳光中,身形修长挺拔,抬头看向镜头,唇角勾着一层浅笑,似乎正和她对视。
城际客车来了,两人排队检票上车。
“好会拼图喔温斯择。”桑渝压着唇角的笑说道。
温斯择没理她,扭头看向窗外。
“好浪漫喔温斯择。”桑渝又开口。
温斯择仍旧没有说话。
“耳朵红了喔温斯择。”桑渝再接再厉。
温斯择回过头无奈地看她一眼,唇角的笑也压不住了,他仰头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手背搭在额头上,喉结轻滚。
“我还能看到喔。”桑渝无情点破。
温斯择睁开眼,笑着俯过身,抚掌虚虚盖上她眼眸。
眼前忽地暗沉下来,温斯择身上清淡的木质香在鼻尖打着卷,桑渝感觉自己心跳加快了,脸颊升温了,眨了眨眼,纤长睫毛卷过温斯择温热的掌心,他手指蜷了蜷,没舍得移开。
桑渝老实地坐着,脑子里懵懵地不知所措,胡乱地想到温斯择的屏保,忽地福如心至:“温斯择,你之前要修好手机,是因为里面存了我的照片吗?”
温斯择的手指又蜷了下,桑渝感觉自己猜对了。
“给我看看还存了什么呀?”
她低下头想看他手机相册坐实自己的猜测,忽地,他手掌完全贴上来,从鼻尖到额头潮热一片。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动作。
直到温斯择慢慢收回手,拿回她手中的手机,留下一句,“以后给你看。”
*
七月下旬,正是暑热难耐,温度高的那几天,去室外走上几步都能闷出一层汗。
舅婆儿子平时住在市区方便工作,孙子明年中考,这个暑期排满了各种补习班,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桑渝和温斯择成了舅婆院子里的“小孩”。
白天时赖在房间里打游戏,写几笔暑假作业,晚上时舅婆在院子里摆上一张小桌,落地扇摇头晃脑地吹跑飞着的蚊虫。
他们坐在小桌旁,温斯择陪舅婆吃茶,桑渝挖着冰西瓜,嘻嘻哈哈聊起他们小时候的趣事。
卓一一期末考试成绩不理想,被她爸按头在家补课,听说桑渝这神仙日子后忿忿不平地罢写作业一天,第二天被一顿训,哭丧着脸苦逼地熬夜补作业,和桑渝短暂断交两天。
温斯择和桑渝也没有打算多住,离家久了,两人都惦记着温外婆。
桑奶奶动身前往桑远南城市的这一天,容筱给两人订好回程车票,来电告诉桑渝,说请了家政阿姨来家里打扫,她房间许久没住人,顺便一起收拾了。
舅婆孙子打来电话,起身去屋里接听,桑渝西瓜吃了一大半,有些撑了,起身拍了拍有点鼓出来的小肚囊,注意到温斯择挪过来的视线后忙收回手,吸气收回小肚子,转身蹓跶到葡萄架下坐下。
她很喜欢这里。
远离城市喧嚣的悠然宁静,耳边蝉虫和鸣,抬起头便是星空苍穹。
视野开阔时,心境也跟着开阔。
长椅一动,温斯择在她身旁坐下。
夏风拂过,葡萄藤上挂着的平安符摇曳,尾端铃铛脆响下,桑渝声音清泠。
“温斯择,开学后我要改选科。”
温斯择一愣,转头看向她,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想要学什么?”他问。
他知道桑渝一旦下定决心,一定是和未来有关。
“我想考B大社会学。”
桑渝笑着回答,目光仍留恋在天际间,“这几天我想了一些东西。”
“以前面对奶奶时,我的情绪点都在她不喜欢我和妈妈、总是为难我们,却没有追溯过她为什么会这样。那天和卓一一聊起来我才恍然,那是社会环境和家庭环境造成的,或许换一个环境和时代,奶奶就不是这样的奶奶。”
“就像妈妈。她最初只想着爸爸和我们的家庭,丝毫没有优先想过自己,在她的价值排序中,她自己是在最末位的,她现在能为自己着想,我真的很为她高兴。”
“再说我,我和她们又不是一样的。”桑渝笑一声,“我还记得去年穆老师和我聊起家庭教育时提起过一个观点,是说‘父母与子女之间、长幼之间的相互影响,都是家庭教育’,他说家庭教育的概念是他读书时被提出来的,我在想,社会变革真的给人的思想带来很大变化,影响了我,我又影响到妈妈。”
“如果我从小生活在奶奶身边,被她耳濡目染,可能也不是现在的我。”
“之前孟恬薇说很羡慕我有冲破樊笼的勇气,她则像是一只被禁锢的等待幻化成蝴蝶的毛毛虫,相比之下,蒋明琋生来就是耀眼的,一出生便是能翩翩飞舞的蝴蝶。”
“把出生在一个思想开化的家庭算作是一种幸运的话,出生在哪里是我们不能决定的,幸运是不能自主选择的,那我想,如果能提升整体基准,那对我们女孩子来说,也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