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长夏(32)
“很久,可能是几年,可能是十几年,也可能是永远。”
“这么久吗?”
可是我还没有给你看过我的小葡萄。
桑渝想了想,问:“我的小葡萄发芽了,等它长出葡萄,我们会再见吗?”
滚烫的潮热夏风抚过,树叶飒飒作响,蝉鸣声裹着热气浮在左右,桑渝的汗珠黏住额头的碎发。
安佑漆黑纯净的眸子望着桑渝,忽地迈过来一步,张开双臂,拥抱住她。
他的体温和夏季的风一样热。
桑渝没来得及回抱,安佑已经松开。
他重新踏上滑板车,手握住车把,第一次回头,语气郑重,“桑渝,再见。”
桑渝不知道这是一句回答,一句承诺,还是一句礼貌的道别。
她看着安佑自在的滑行着,身影穿过楼群,穿过树荫,穿过阳光,最终消失在转角,突然想到,自从第一次她看到安佑去追季悦摔倒后,他再出现时,总是带着他的滑板车。
如果不是有小朋友偶然提起,她已经不记得,安佑是那个跑步时会摔跤的小男孩。
他的离开没有预兆,好像又有某种确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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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外婆最近身体不好,桑渝和温斯择乖顺地呆在家里,等温敛下班才出去玩一会儿。
这一天桑渝下楼时听说,季悦几天没出现了。
据一位小朋友绘声绘色地描述,一个漂亮女人带着几个男人砸了季悦妈妈的咖啡店,季悦妈妈拦人时受伤,被送去医院,季悦手臂擦伤,也跟着去了。
而季悦那个经常出差的有钱爸爸,没能像英雄一样及时出现。
季悦一下子成了落难公主。
大家都很担心她。
桑渝温斯择不在担心之列,温外婆病倒住院,彻底没人能照顾他们两人了。
去医院看过温外婆后,桑渝和温斯择,连同小兔子斑比以及小葡萄幼苗,被打包送到北方舅婆家。
舅婆是土生土长的ìììì北方人,抚养容筱长大,对她视如己出。
桑渝刚出生时,舅婆过去照顾,但实在遭不住南方的潮湿气候,没过多久便返回北方。
桑渝与舅婆一年中的见面次数不多,感情却亲厚。
容筱担心她和温斯择在北方不习惯时,桑渝正拿着一根小木棍捻着大白鹅跑。
到舅婆家后,小葡萄被移栽到院子里。
舅婆带着他们两人找材料支上了小篱笆,用来防斑比偷吃,谁知道今天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大白鹅,跑过来想吃他们的小葡萄幼苗,还想啄温斯择的小腿。
这哪里能忍?
一群肥硕的大白鹅被桑渝碾着屁股追出去几十米,愤而起飞,因为太胖,只能掠在低空。
鹅翅膀扑腾出的风卷着尘土直往桑渝脸上呼,桑渝不恋战,转头往回跑。
温斯择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竹竿,大概是舅婆以前裁好用来给菜搭架子的,竹竿上缠着枯萎的黄藤。
两人给小葡萄又搭了一道防护网。
网络虽稀疏不均,挡掉家禽应该没有问题。
北方七月燥热,八月闷潮,梧桐树更为高大茂盛,杨柳数量居多,成为代替香樟的存在。
躺在舅婆搭在院子里的凉棚下,挖着冰凉清甜的西瓜,数过不知道多少星星,听过不知道多少蝉鸣,想过不知道多少次妈妈后,温外婆在夏末时出院,桑渝温斯择被接回南礼。
院子里少了安佑,好像只有桑渝和温斯择知道,季悦搬走这件事,却被程子浩哭得人尽皆知。
后来程妈妈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程子浩闭上了嚎哭不止的嘴,从那一天起,没人再提季悦的名字。
原来,小公主和无名氏,只是几个光阴的距离。
暑假开学,桑渝温斯择升入大班,成为幼儿园里的“哥哥姐姐”,小大人一样执勤、带小班小朋友玩,就连爱哭包程子浩都有了担当和责任感。
满街金桂飘香后,鸣蝉撕心裂肺般耗费掉最后一点生命,退出这一年的舞台。
秋天的来临并非悄无声息。
小区花园广场旁的梧桐依旧挺拔,在风中摇曳的树叶却染上阳光的金黄。
路边的矮树上绿叶还在,可也缓慢挂上几片暗红。
云朵飘得更高,宁静的天空也更加高远。
大到南礼,小到灵溪,像被执于掌上的漫画城堡,画家的笔起起落落,不过几笔灰色调,时间已走向暗淡的深秋。
再是一场秋雨过后,梧桐叶子又落满一地,桑渝捡起一片,拿回去擦净,晾在窗台上的千纸鹤玻璃罐旁,跑去沙发上坐好。
客厅电视机音量不大,本地新闻播报过领导工作视察,转到民生民情。
近日来细菌病毒、支原体等呼吸道迭加感染疾病高发导致的秋冬季就医就诊高峰持续不退,医护人员全线值守,发热门诊24小时开诊……
昨天凌晨发生在X小区煤气泄漏爆炸事故,截止到11月24日晚6时,已造成7人死亡、14人受伤,伤员均收治在南礼市第十人民医院,目前仍有2人抢救……
据省气象台消息,未来三天,我省将迎来一场强降雨,气温将下降……
温外婆抱出两床厚棉被,铺好后喊人,“小择,酒酒,关电视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好!”
“吧嗒”一声,电视机屏幕转暗,桑渝哒哒哒跑进来先钻进柔软的棉被,鼻子贴在被子上使劲嗅了下,满足地爬进去,被子扯到下巴那,只露出一张小脸。
“外婆,妈妈今天有打电话回来吗?”
“打啦,还让你乖乖听话上学呢。”
“我有乖乖的,老师今天还表扬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