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书院开食堂名流千古了(170)
“难得,见山会管书院的学生画不画画。”田修斐难得戏谑。
苏信源无奈摇头,叹了口气说:“修斐,看破不说破。”
作为舍友,田修斐虽不了解苏信源的天赋程度,但对苏信源喜欢画画,因为家贫只能放弃,倒是略知一二。
对于此事,只以为又是云见山烂好心了,知道苏信源家贫不能随着自己的爱好去精研画技,故送来颜料以资鼓励。
“不过几盒颜料罢了,你就行行好收下吧,见山东西送不出去,会难过的。”田修斐劝道,不过几盒颜料,他想要云见山顺心。
苏信源知道田修斐想错了,但也不想解释,顺着田修斐的话说:“这颜料对我来说,有些贵重,故我才拒绝了。既然修斐都这么说了,我就收下了,还望修斐帮我说说,莫要再送了。”
“好说,好说!”田修斐爽快应下,依他对云见山的了解,云见山应该也不会再送苏信源贵重的东西。
在照顾人的心理这方面,云见山一直挺有分寸的,要不然书院上上下下的人也不会如此喜欢他。
书院汇集了形形色色的人,云见山从小到大,对待不同的人,方式也是有区别的。
昏黄的烛光下,苏信源打开其中一盒颜料,是朱红的丹砂,灯光映衬下,显出厚重的红与黑。
苏信源情不自禁手指轻捻,沾了一点朱砂,脑海里浮现里往事。
原本,他只是农家一个最普通的孩童,从生下来,不出意外,就注定过着一辈子能望到头的工作。
家里孩子多,他和其他孩子一样,没啥特殊待遇,从小就帮着家里干活,偶尔父母回来,给把野果,或是逢年过节得块糖吃顿肉,就是最大的幸福。
是什么时候,他人生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一个平常的下午,他无意间走到村里的私塾,听见老童生教导学童,老童生念叨着他不懂的文章,这话真特别啊,跟村里人说话一点都不一样,他一时好奇记下,回家念给爷爷听。
爷爷有些见识,提着几个鸡蛋带着他去了老童生家里,老童生测试一番,便断定他有读书的天分,甚至开口说可以免了他的学费,让他跟着开蒙。
这可真是难得,爷爷回家抽了一晚上的旱烟,一大早将几个儿子叫到屋里,一番商量,定下全家举全力供他念书的决定。
从那天起,他就成为家里最精贵的孩子,家里的衣食、银钱都尽着他用。
初时,他还有些高兴,能念喜欢的书,过比之前好的日子,可年岁渐长,得知自己的一切都是一大家子咬牙换来的之后,他心情十分复杂。
爷爷时常教导他,不要忘记家里人对他的付出,叔伯婶子也时常哭诉,供养他这个读书人有多么的不易。
所有人都在盼着他读书考取功名,所有人都期望在他身上投入的能够早日得到回报。
他在家里,除了看书,不必做、也不用做任何事情,最好的食物都给他吃,哪怕他看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咽着口水,也只能被逼着吃下。
他拼了命的读书,早早考上了云雾书院的甲班生,考上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他。
云雾书院是芸州最好的书院,书院的甲班生,不仅待遇好,前途亦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考上书院后,家里需要负担的钱财骤减,加之他平日里也节俭,时不时抄书赚钱,总算不用家里补贴他了。
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好多了,不会有伯娘婶子在他吃鸡蛋、鸡腿时,扯过一旁眼巴巴盯着、不停流口水的子女一顿打骂,夜里也不会有人在窗下哭泣家里因为供养读书人多么艰难。
他以为他解脱了,心里紧绷的炫松了,他对内心热爱的绘画开始跃跃欲试。
借着考入书院的名气,他接了报酬更高的抄书活计,他偷偷用多出来的报酬买了一盒朱砂,期待用它画一副红梅图。
他曾于山间见枯瘦的梅枝在山雪中傲然绽放枝头梅花,也曾在老童生家里见过一副寒梅图。
雪白的宣纸上,黑墨晕染勾勒枝干,点点红梅跃然纸上,他多想自己画一幅这样的画,将枝上寒梅留于纸间,留住寒梅短暂的美丽。
可惜的是,他没能实现他所想,在画到一半时,爷爷进了屋。
看到他不务正业,勃然大怒,往日对他一句重话也无的爷爷撕了画,砸了朱砂,命他面壁思过。
他本应该很紧张、难过、失落、忐忑的,但他通通没有,他只呆呆看着角落里被撕碎的纸片,配上散落一地的朱砂。
真想一副寒梅图啊,他这样想着。
爷爷发怒的动静惹来其他人,家里的同辈不敢说话,一个个地挤在门前窗下,眼里闪烁着害怕和新奇,确实新奇啊,家里的心肝也有被骂被罚的一天。
爹娘也来了,娘坐在一旁哭,爹站在一边骂,哭的不是他,骂的也不是他,但又有什么区别呢?
叔伯婶娘也来了,他们倒是一脸温和,劝着爷爷,说着爹娘,只一味拉着他的手,哭诉家里的不易,诉说家里的期望。
他站着一言不发,只盯着地上的纸片与朱砂粉末,一遍遍告诫自己。
你不喜欢画画!
你不喜欢画画!
你不喜欢画画!
靠着一遍遍的告诫,他放下了热爱的画画,再也不曾绘画,只偶尔赚钱所需,会画一点,他不再期待于画道一展所长,只盼早日取得功名,用尽一切、竭尽一生,去偿还全家人对他的栽培。
苏信源清楚,想必于苏家的孩子,想必于村子里其他孩童,他已经幸福太多,能念书,能衣食充足,这是那些孩子想也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