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攸宁惊讶道:“自毁容貌?”
师彦使劲点头:“容貌有毁,不得入仕,君上是想断了太宰的权势。”
师彦犹豫再三,还是道:“太宰只是卑将名义上的义父,一年到头也不曾见过两面,可是……”
他说到这里,垂下头,没了话。
师彦的家人,亲情凉薄,一心为了大周,一心为了雒师,一心为了天子。师彦的祖父、父亲都已经去世,唯独剩下这个义父。
“倘或……”师彦喃喃的道:“倘或义父再没了……卑将便真的……无亲无故了。”
说到这里,踏踏踏的跫音而至,很是仓促,又有一些错乱。
嘭——
大门被推开,叶云霆匆匆入内。
他的义肢十足考究,经过宽大的衣袍遮掩,若是寻常走路,定然不会被人发觉,但方才叶云霆一路快走,难免会有些跛足。
“宁宁。”叶云霆面色发沉,道:“喻公打算发落公孙了。”
正如师彦所说,喻隐舟送给公孙无疾一把匕首。
要么自戕。
要么自毁容貌。
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叶云霆道:“这件事情,你本是受害之人,哥哥不该请你帮忙,只是……这天底下,再无人可以劝动喻公了。”
叶攸宁仔细想了想,道:“其实……君上做的也无错。”
师彦“啊?”了一声。
叶攸宁道:“舅舅参与谋反,谋害天子,这是秋猎羣臣都看到的,必须有个交代。”
师彦心凉了半截,道:“那就……那就只能如此了么?”
“不过……”叶攸宁挑眉道:“自毁容貌的话,划一刀,还是划十刀,是轻轻的划,还是皮开肉绽,这倒是有些区别。”
师彦瞪大眼睛,道:“太子的意思是……”
叶攸宁道:“走罢,咱们也去圄犴看看。”
*
纵使是清晨,圄犴照样昏暗阴沉。
无力的阳光,从木板的缝隙中泄露下来,打在公孙无疾的囚服上。
踏踏踏……
是跫音。
喻隐舟走进来,道:“打开牢门。”
咔嚓——
厚重的牢门打开,喻隐舟走进去,心情甚佳的微笑道:“如何?孤给了你一晚上考虑,如今考虑得可妥当?”
公孙无忌垂头看着扔在地上的匕首,没有立刻说话。
喻隐舟微笑:“你这张脸面,还有些子与攸宁相似,若说是真的毁了,倒是可惜了……不如,简简单单的划个七八刀,你说如何?”
“太子?太子您怎么来了?”
“拜见太子!”
“拜见长王子!”
喻隐舟听到声音,神情一拢,立刻压下眉头。
果然,是叶攸宁和叶云霆来了,身后还跟着师彦。
“攸宁。”喻隐舟道:“圄犴阴湿,血气太重,你怎么来了?”
叶攸宁看了一眼公孙无疾,道:“听说君上今日要处置舅舅,攸宁特意来凑凑热闹。”
喻隐舟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道:“怎么,你要来阻止孤?”
叶攸宁微笑道:“自然不是,君上所做,必然是为了攸宁着想,攸宁又并非不识好歹之人。”
喻隐舟一听,心情舒爽起来,心窍里莫名甜滋滋。
叶攸宁眉目温柔,故意皱了皱眉,掩住自己的口鼻,轻轻咳嗽:“咳……这里好是呛人,血腥味过于刺鼻,君上……不如便叫舅舅,随便划上一刀,他既入不得朝堂,羣臣又能看到君上的仁慈宽宥。”
叶攸宁是会说话的,且说得实足好听,毕竟他可是抚慰型NPC,好听的话术还不是信手拈来?
尤其是喻隐舟这等吃软不吃硬之人,尤其受用。
喻隐舟道:“孤便说这里血气太重,好,听你的。”
叶攸宁转头,对叶云霆和师彦眨了眨眼睛,颇有些俏皮狡黠。
叶云霆狠狠松了一口气。
公孙无疾一直没说话,他弯下腰,随着锁链哗啦哗啦的响声,将地上精巧的匕首捡起来。
突然……
“唔!”叶攸宁发出一声低呼。
公孙无疾倏然发难,一把扼住叶攸宁的脖颈,将人往后一带,匕首的尖端直接抵在他娇嫩的脖颈上。
“攸宁!”
“宁宁!”
公孙无疾早年带兵,别看他身材纤细高挑,却是个练家子,手段凌厉,哈哈冷笑道:“都别动!否则我立时杀了他!”
喻隐舟双手攥拳,额角青筋暴虐,沙哑的道:“叶无疾!你这个狼心狗肺之辈,枉费攸宁这般弱的身子,还要来这等肮脏之地替你求情,你却如此对他!”
“是啊,”公孙无疾感叹:“我就是如此狼心狗肺。”
“并不是。”被挟持的叶攸宁突然开口了。
公孙无疾一愣,看向被他扼得脸色发白的叶攸宁。
叶攸宁吐息不畅,嗓音艰涩的道:“舅舅最是清楚这圄犴,便是挟持攸宁,也决计无法全身而退,更何况这匕首,根本没开过血槽,如何杀人?”
公孙无疾更是一愣。
叶攸宁仿佛看穿了一切,了然的道:“舅舅为何……一心求死?”
第52章 拆散
杀人可没有想象中那般容易。
公孙无疾戴着枷锁, 行动不便,手里的匕首还未开过血槽,便算叶攸宁身材纤细羸弱, 想要杀死叶攸宁, 也是件困难之事。
喻隐舟听到此处, 倏然便要动作。
叶攸宁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喻隐舟。
喻隐舟的动作立刻顿住,眯起眼睛,有些不解的回视着叶攸宁。
关心则乱, 方才喻隐舟和叶云霆,皆没有叶攸宁那般冷静, 他们下意识担心叶攸宁的安危,并未注意旁的, 喻隐舟反应过来,立刻便想去救叶攸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