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花(174)
她现在和他相处,不自在。
他对她说的话,时不时在她的脑袋里回响,她没办法装作不在意。
“李想想。”梁韫又喊了一遍她的名字,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开门的时候,门开了。
房间里没开灯,黑暗铺面袭来。
她站在房门口,一扇门,将他们拉开了距离。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不是让她离自己更远,他是想将自己心中所想的,毫无保留地全部告诉她。
他不想以她父亲朋友的身份在她身边,他想求一个,和她同等的身份,哪怕是她的朋友,她的哥哥都行。
话到嘴边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将捏在两指之间的一枚硬币递给她:“今天的硬币,还没机会给你。”
看李想想半天都没接过这枚硬币的意思,梁韫眼里的失落越来越重。
这一枚硬币很轻,轻到不攥在手心里就怕掉了,却又很重,重到她不敢轻易伸手接过。
“我说了,我不想继续遵守这个约定了。”李想想没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从她没有遵守去书店的那一刻开始,这个约定就不作数了。
“旧的存钱罐都没存满,新的存钱罐就更不可能存满了。”
梁韫没说话,只是捏紧硬币,捏到骨节发白。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一切都变了。
从他当初不告而别,就都变了,还有徐停的出现,让一切都有变数。
“我们重新定一个新的约定,过去的约定就当作废了,我们以新的身份认识,就当……”
“梁叔。”
这一声,喊得屋里一下安静了。
李想想抬头,借着堂屋的灯光,她能看清梁韫的脸,他的脸在微颤,眼神有些无措。
她没见过他这样。
在她的印象里,他没流露过这样的情绪,哪怕他再慌再没有办法,他仍是一脸气定神闲,仿佛给他一秒的时间,他就能想出对策。
“如果你想我这么喊你的话,”李想想盯着他,“我会改口,喊你梁叔。”
梁韫面色一沉,腮帮子越咬越紧,他在拼命忍。
这声“梁叔”,就像一把刀,捅在了他的心脏上。
她越拼命想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拨回到原来的轨道,他就越想偏离轨道。
“李想想。”
李想想往后退一步:“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她的后退,将梁韫的理智拽了回来。
她马上就要高考了,一切,以她高考为主,他们的事,可以慢慢来,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现在不答应他去皎城,没关系,等她高考结束了,再和他一起回皎城也不晚,他可以等。
“好好休息。”他的理智,让他往后退。
……
天色黑沉沉的,就剩一弯月亮。
他就像这月亮,悬在夜空中,无声吶喊。
地上已经有三两个烟蒂,梁韫指间还夹着一根烟,嘴里轻吐出一口烟。
从兜里摸出手机,看到梁韦芳发来的照片,一张她和姐妹在景点前的合影,还配文:儿子,晚安。
他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嘴唇轻启:“晚安。”
晚安,今天。
晚安,李想想。
……
……
“哥,哥……”
“这辈子能做你的妹妹……”
“……活着,太累了……”
“我想忘了一切……”
“亦安——”
梁韫猛地惊醒,才发现,这是场梦。
梁韫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薄褥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只记得自己抽了很多烟,身上的烟味是吃多少薄荷糖都盖不住的。
梁韫缓过神,坐起来,正了正鼻梁上的眼镜,拿开褥子,就听见李伯的声音,李伯拎着一个热水瓶走过来。
“醒了。”
“李伯。”梁韫起身,注意到地上的烟蒂都被清理了。
“做梦了?”李伯关切问道,他不是故意偷听的,他正好从厨房出来,就听见他在说话,他以为出什么事了。
梁韫眉心轻拧,不想多说,轻应了一声:“嗯。”
李伯明白,也不多问了。
哪个人没个心事啊,梁韫他抽了那么多烟,肯定有让他烦心的事。
“虽然春天了,但晚上还是冷的,我起早弄煤炉,发现你睡这,看你睡得香,就没喊醒你,回屋给你拿了条褥子,”李伯看着他笑,“不过啊,下次你再睡外面让我看见了,我就要喊醒你了。”
梁韫点头笑,往屋里看了眼。
“想想她去学校了。”李伯知道他在找谁。
“嗯。”梁韫垂眸,看了眼时间。
为了躲他,她去学校的时间越来越早。
“梁韫,你早上想吃……”
李伯正说话,手机铃响起,梁韫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眉心一下就绞在一起。
这串数字打来,代表着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人,出现了。
……
“梁韫,你怎么不接电话啊。”这电话响了很久,但他一直不接,就这么任手机响着。
“李伯,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吃早饭了。”
“怎么了?”李伯看他表情凝重,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今天得回一趟皎城。”
“回皎城?今天这么急?”
“有一件事要回去处理一下。”他要去见一个人。
……
墓园
梁韫停稳车,就朝里头走,墓园岗亭的人看见梁韫,拿着对讲机,急慌慌跑出来。
刚才给梁韫打电话的人就是他,他在墓园工作蛮多年了,他就总结出一点,和活人打交道要比和死去的人打交道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