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花(20)
“我带你去皎城,你可以在那里读书,生活,那里有更好的未来……”
“那里会有人知道我家里的事吗?”李想想转头迎上梁韫的目光,良久,她敛回目光,“会的。”
市里来了人报道,新闻一发,不会有人不知道,就算有人不知道,知道也是早晚的事。
纸包不住火。
去哪儿都躲不过,她干嘛要离开这里,她偏不遂有些人的意。
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个学校也是她考上来的,凭什么她要离开。
“我不走。”李想想手攥成拳头,指甲盖嵌入肉里,疼得她冒汗,额头上的绒发都汗湿了。
她不会走的,她就算要走,也是考上了好大学,体面地走,而不是现在这样,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落荒而逃。
梁韫闭上眼,往后靠,手肘撑着台阶。
“好,”梁韫睁开眼,盯着树缝里的光,“我留下陪你。”
李想想看着地上的雪糕,听到梁韫的话,她转头看他。
“你不走吗?”李想想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是来参加葬礼的,葬礼都已经结束了,他为什么还不走?她的亲戚,有的匆匆露了一面就走了,有的甚至连面都没露一次。
只有他,从葬礼开始到结束都还在。
“不走。”梁韫开口。
他刚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要继续留在这里,留在这个小镇上,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多久,但这一刻,他明确地知道,他想留下。
“为什么?”
“李伯让我换的灯还没换完呢。”梁韫随口编出一个理由。
“你,真的和我爸认识吗?”李想想眼不眨地盯着他。
她从未听她爸爸提起有这么一个人,她爸爸那么小心眼的人,怎么会允许他有一个比他过得好的朋友。
再说了,他也没什么朋友,所以也没几个人来送他最后一程,只有几个和他聊得来的牌友和酒友来露了个面。
他的日子过得一团糟,每天游手好闲地混着日子,哪有什么机会能认识到像梁韫这样的一个人。
他突然就闯进了她的生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伸以援手,付清了她家的债务,还对她和爷爷奶奶这么好。
她总觉得这一切,不真实。
梁韫坐直身子,扶了扶眼镜,脸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神色:“认识。”
“真的?”
说实话,她第一次见到他,与其说是不相信他,其实是不相信她爸爸,他怎么会有梁韫这样的一个朋友,一个,和他们的生活格格不入的朋友。
她翻遍她爸爸所有的电话本,问过她爸爸身边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法证明,她爸和梁韫认识,更没法子,证明她爸和梁韫不认识。
梁韫迎上李想想的目光:“要我把身份证掏出来给你看看吗?”
李想想敛回目光:“身份证又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认不认识。”
“现在我和你爸认不认识,不重要,”梁韫手捏着矿泉水瓶,发出刺刺的声音,“重要的是,我认识你,你也认识我。”
闻言,李想想转头,和他目光交汇。
她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但他的眼睛很黑,深不见底,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认识我吗?”梁韫一脸认真。
“认识,你叫梁韫。”李想想开口。
风吹动着树上的枝叶,奏起簌簌的声音。
“我也认识你,李想想。”
chapter 10
梁韫站在月光下,抬头瞧了眼挂在天上的弯月,眼尾往上一挑,镜片反了光,将他眸底的思绪藏了起来。
李想想白天问他的那句“你真的和我爸认识吗?”一直回响在他的脑袋里。
直到夜深人静了,他都没有一点困意,只得起身到外面抽根烟。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了盘纸,橘红的火圈一下就亮了起来。
他吸了一口,又轻轻地吐出来,白色的烟雾萦绕在路灯下,赶走了围着灯光扑腾的小飞虫。
吸完最后一口烟,梁韫将烟蒂丢在地上,一脚踩灭了,鼻间呼出的气还弥漫着一股烟草味。
梁韫刚回到堂厅,就听到李想想房间有动静。
他走过去,抬手敲了敲门:“李想想?”
声音很轻,怕吵到隔壁睡熟的李伯他们。
房间里又没声了,正当梁韫胡思乱想,没一会儿,门开了。
李想想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视线昏暗,他也能一眼就看到她脸色不好看。
“不舒服?”
就在梁韫想要不要带她去急诊看看,李想想说话了,说话声嗡嗡的,不比蚊子声大多少,可梁韫看她嘴型也明白了。
“饿了?”
看到她点头,梁韫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结果是饿了。
“晚饭没怎么吃,当然饿的睡不着了,”说着,梁韫转身,示意李想想跟上,“过来,我给你下一碗面。”
李想想有些窘,想都没想就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我也饿,”梁韫双手插兜,往厨房走,“不是专门为你。”
听梁韫这么说,李想想跟着梁韫来到厨房。
厨房的灯一开,橘黄的白炽灯光亮洒满了屋子,她和梁韫的影子轮廓也更加清晰了。
只见梁韫熟练地从橱柜里找出上次还剩的面,起锅烧水下面,动作一气呵成。
李想想紧紧盯着他,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她只是个客人。
看着他拿出两个碗,又从灶台拿出盐罐,往碗里加了点盐,加了点味精,又倒了一点酱油,又从新熬的猪油里各舀了一勺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