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浮花(65)

“明天见。”李想想回应他。

只这一句，他便无比期待，明天早点到来。

徐停穿过漆黑的巷子，时不时能听见亮着灯的房间里传来的男女说笑声，大部分的房子都空着，显得这条巷子在黑夜里更暗了。

徐停站在一扇不锈钢门前，刚掏出钥匙，他就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徐停手捏紧钥匙，转过身，就看到一身影从转角走出来，步子不稳，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熟悉的气味，属于他那身上发烂的臭味。

“徐停，我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徐父缓缓走过来，身上的酒味很重，想抱徐停，却被徐停挡开。

“你喝多少？”

“不多。”说完，徐父打了个嗝。

“你哪来的钱喝酒？”

“喝酒的小钱，我怎么会没有？你也太瞧不起你老子了吧，”说完，徐父从口袋掏出几百块钱，在徐停面前一晃，“看见没，你老子有钱了！”

“你又去赌了。”

“什么赌，说得这么难听，我这叫赚钱，”徐父有些站不稳，将钱塞给徐停，“来，给你的零花钱，收着。”

徐停手攥紧，不收他的钱，他就怒了。

“臭小子，你怎么不要钱？你是不是嫌弃我这钱脏啊！这钱我一没偷二没抢，是我凭我自己的本事赚来的！”

“你什么时候能找个正经工作？”徐停甩开他的手，压着火说。

“工作？我这不是在工作吗？”

“赌钱就是你的工作？”徐停只觉得好笑，天天在赌桌上做白日梦，输得一塌涂地，这就是工作？

“钱，看见没！”徐父将钱亮出来，“我挣来的钱！”

“在赌桌上挣来的钱，你花得安心吗？你要输十次，才能赢得一次，你觉得真能靠赌钱赚钱吗？”

“臭小子，你还说对你爸我说教，我养你养这么大，你就……”

“养我？你怎么养我？是把家都输没了，带着我流落街头养我？还是输得没钱还债，东躲西藏，最后想把我卖了养我？”

徐父被徐停说得哑口无言。

他没真想卖了自己儿子，再说了，最后不也没卖吗！

“臭小子，你这去上学了，学了知识了，就用知识来数落你老子是吧……”

徐停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说多了，没有任何意义，他不会有任何改变。

徐父看徐停开门，就要跟进去，被徐停推开。

“好啊，臭小子，你真要做这么绝是不是！去了学校就翅膀硬了是不是！”徐父在外面嚎嗓子，生怕别人听不见。

“把钱送给学校，读的都是让你不理你老子的书是不是！”徐父一脚踢掉一旁的垃圾桶，对着垃圾桶撒气，“你赶紧让学校把钱退回来，这学上了也是白上！”

见徐停仍然关着门，徐父嗓门更大了，酒也醒了一半。

“我可看见了，你在学校和一个女孩子走得特别近，你到底是去上学的还是……”

徐父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徐停站在门里，冷冷看着他：“你去学校了？”

徐父被他这眼神看得心虚：“怎么了，我是你老子，还去不得你学校了？”

“噢，”徐父忽地明白了，“被我说中了，心虚了？”

“臭小子，你真在学校里谈恋爱了？”徐父一脸八卦，“那女孩子真是你女朋友？那女孩家里有没有钱？”

“不关你的事，”徐停紧咬着腮帮子，“你要是敢对她做什么，我绝不容忍。”

“这么护着她，看来真是你小子的女朋友啊，”徐父笑了两声，忽地止住了笑，“再说了，我能对一个毛丫头做什么？你还怕我去找她要钱啊，臭小子，把你老子看成什么人了？还有，谈归谈，别搞出人命，丢了老子的脸。”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我这叫关心你，屁点大的人谈恋爱，你懂什么是爱吗？你懂什么叫谈恋爱吗？”

“那你懂吗？”徐停反问他。

“废话，我不懂，我怎么和你妈在一起，怎么有的你？”

“那不叫爱，那是我妈瞎了眼，”徐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需要你教我什么是爱，因为最没资格教我的人，就是你。”

徐父被噎得说不出话。

是啊，现在他一无是处，是一个会被自己儿子唾弃的失败父亲，他有什么资格？他没有资格。

“我是没资格，我是失败，但你别忘了，我永远是你父亲，你永远是我的儿子，我们分不开的，”徐父看着他，上前一步，“徐停，我的儿子，你别想摆脱我，这辈子都别想，除非，我死了。”

徐停喉结轻滚，神情漠然，一双黑眸在黑夜里显得愈黯。

……

第二天，徐父手拎着一大袋的东西，里面有徐停小时候爱吃的零食，还有小时候爱玩的玩具，想给徐停送过去。

昨晚，是他说话太难听了，他是活得不堪，但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难道不想他儿子过得比他好嘛，他自己这辈子算是毁了，但他儿子还有希望。

他不是要上学吗？上学好啊，他想通了，上学是最好的出路，要是像他一样没用，一辈子就只能困在这破镇上了。

徐父满怀开心地去往徐停住的地方，刚到门口，就看到门开着。

他刚才出去的时候，门关上的，只是没锁。

徐父以为徐停回来了，兴冲冲冲进屋：“儿子！你看我给……”

一进屋，没看见徐停，却看见一个女孩子，一手拿着书，一手拿着几张红票子。

“你谁啊！”徐父将袋子丢下，径自冲过去抢过她手里的书和钱，“穿的有模有样的，还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