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姑姑的语气仿佛在哄六七岁的孩童。
“娘娘的病刚好,万一再晒病了,不仅太后娘娘要心疼,国公爷也要心疼,您想一想二殿下,最是孝顺的孩子了。”
二皇子今年刚一岁,除了吃就是睡,哪里知道如何心疼母亲?
但王姑姑准确提到了二皇子,让宜妃的理智渐渐回笼。
可即便清醒过来,她看向沈初宜的眼神也极不友善。
今日沈初宜不跪,虽然全了两人的脸面,可到底让她下不来台。
宜妃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当年一场桃花宴,情窦初开的宜妃一眼就看中了安静俊秀的三皇子。
为了嫁给他,她不惜同父母哭闹,同皇后姑母哀求,最终在萧元宸继承大统之后,她咬牙入宫,成了她的妃嫔。
即便不做皇后,不能成为发妻,她也要成为他的妃嫔。
这大概算是宜妃人生里最大的一道坎了。
然而现在,一个小小的才人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宜妃知道今日没办法拿沈初宜如何,沈初宜那一段话说出口,她就不能再逼她跪了。
可这口气宜妃确实咽不下。
宜妃手里的苏绣团扇轻轻摇曳,锦缎流苏在空中荡出流光波纹。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怒气,重新把笑容挂到了脸上。
“沈才人,本宫听闻你喜欢习字?”
沈初宜身形微晃,却还是坚持住了。
“回禀宜妃娘娘,是。”
宜妃便笑了一声。
那笑声低沉,没有丝毫轻灵喜悦。
“那好,你回去临十份佛经给本宫,本宫来指点你,”宜妃顿了顿,慢条斯理低道,“念你识字不多,你就选你临过的吧。”
沈初宜还得感谢她。
“谢宜妃娘娘仁慈,妾一定好好习字,不让娘娘失望。”
这个责罚,沈初宜倒是接受了。
也算是给宜妃一个台阶下。
果然,见她还算识相,宜妃面色稍霁,她冷哼一声,对王姑姑道:“太热了,赶紧回去吧,用上冰才舒服。”
说到这里,宜妃又去看沈初宜。
见沈初宜有些不耐热,宜妃竟是“好心”的道:“沈才人,本宫是过来人,特地提醒你一句。”
“本宫知道夏日天气炎热,用上冰鉴才舒坦,不过你如今有孕,莫要太过贪凉,以至于伤了孩儿,寒邪入体就不好了。”
沈初宜对她行福礼:“是,谨遵娘娘教诲。”
宜妃哼了一声,直接挥手:“走吧。”
等宜妃的仪驾过去,再也看不到人
影,舒云才扶着她立即去了对面的阴凉处。
她取了干净帕子,轻轻给沈初宜擦脸,一边拿出小巧的团扇给沈初宜扇风。
“小主可好些了?”
沈初宜看着那扇普通的团扇,抿了抿嘴唇,反而安慰舒云:“本就没有大碍。”
“这热以前每年都要受着,如何今年受不得?”
沈初宜笑了笑,自己接过帕子擦汗。
“你也擦擦,往里面站一站。”
路过的宫人们匆匆同两人行礼,不敢多看,直接就走了。
沈初宜站了一会儿,直到舒云说她脸颊不红了,才道:“走吧。”
两人走的很快,不用两刻就来到望月宫。
汪才人身边的大宫女柳稍一直在门口等,终于看到沈初宜出现,她明显松了口气。
“沈才人,您可算来了。”
柳稍快言快语:“我们小主久等不到,害怕你路上出事,一直很是担心。”
舒云忙道:“这一路有些炎热,小主走走停停,这才耽误了。”
柳稍便风风火火迎她们进望月宫。
“小主一早就叫准备了冰鉴,又取了新鲜瓜果,可盼着小主到呢。”
说来也奇怪,汪才人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性子,她的大宫女柳稍倒是风风火火,瞧着比舒云还能说会道。
沈初宜同舒云对视一眼,舒云就说:“汪才人有心了。”
柳稍笑了一下,领着她们直接来到望月宫后殿。
端嫔住望月宫后殿主殿,汪才人住东配殿,两人一直同居一宫,瞧着关系极佳。
沈初宜问柳稍:“可要先去见过端嫔娘娘?”
柳稍摇头,道:“昨日才人就禀报过娘娘了,娘娘言说不用拜见她,随意便是。”
汪才人办事倒是妥帖。
于是沈初宜便跟着柳稍,直接进入东配殿。
刚一进去,就感受到凉爽之意,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让人不由腹中饥饿。
沈初宜回眸看去,就看到汪才人穿着家常的素纱长衫,扶着肚子慢慢走出。
只一眼,沈初宜就蹙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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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几日前相比,汪才人更莹润了一些。
舒云一早就探听过,知道汪才人的出身。
汪才人父亲只是个普通的县令,是耕读人家出身,当年为了供出她父亲,整个家族倾尽全力。
所幸她父亲争气,二十几岁便考中举人,一路从收粮官做起,终于在汪才人入宫之前成为县令。
可以说,汪才人家里已经算是改换门庭。
在汪才人入宫之后,她父亲更是勤勉,把有名的贫困县治理得井井有条,人是累病了,却被陛下记住了名儿。
如今汪才人有孕,陛下不仅晋了她的份位,也褒奖了她家中,等到了明年诞下皇嗣,她父亲大抵就能升官了。
这样听来,的确是欣欣向荣的。
沈初宜也真心为汪才人高兴,可如今看汪才人这样圆润的身形,沈初宜心里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