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宸也道:“正是如此。”
“今年也算是风调雨顺。”
沈初宜想了想,道:“春雨贵如油,那时候若是下雨,村里人会很高兴,可到了收麦的时候,若是要下雨,就得抢着收割。”
“虽然辛苦,可家家户户都劲头十足。”
因为那是一年辛劳的结果。
萧元宸想了想,道:“改日得空,带你去一趟皇庄,那边的地侍弄得都很好。”
沈初宜有些惊讶。
“陛下还会种地?”
萧元宸笑了一声,声音平缓又柔和。
“自然是会的,朕年少时,父皇曾带着我们所有兄弟姐妹去皇庄,每年到了耕种和丰收时节,都会让我们亲自去采摘。”
“若是皇室子嗣不懂耕种辛苦,如何能体恤农户?”
沈初宜点点头,也道:“先帝真是圣明。”
说起父皇来,萧元宸神情柔和些许,他道:“民以食为天,朕不在乎那些传世名声,只愿在朕这一生,能让百姓吃饱喝足,有衣穿,有屋住,不至于颠沛流离,亲友尽散。”
沈初宜放下筷子,她看向萧元宸,目光真挚而坦诚。
“陛下,您一定会成为圣明君主。”
说到这里,沈初宜顿了顿,道:“不,您已经是了。”
用过了晚膳,帝妃二人在花园散步。
桃花坞的风景很好,不过地方并不算宽敞,两人顺着蔷薇花小径,一路行至宜兰园。
宜兰园比照宫中的御花园建造,也有曲水流觞和堆绣阁,不过整体比御花园大了三倍有余,栽种的树木竹叶种类繁多。
各色花坛,花丛不胜枚举。
暮色四合,落日熔金。
金乌落幕,皎月辉辉,宜兰园中宫灯摇曳,点亮脚下的青石板路。
沈初宜挽着萧元宸的手,忽然笑道:“这宜兰园倒是同我有缘,都有宜字。”
“你若喜欢,就多来玩。”
沈初宜点点头,两个人安静走了一会儿,沈初宜才开始说这几日宫里的事。
都是细碎的小事,也讲了两个小公主很可爱,耿贵嫔娘娘十分和善。
萧元宸偏过头来问她:“那你喜欢皇子还是公主?”
沈初宜认真想了想。
“臣妾还从未想过。”
刚怀孕时,她整日里担惊受怕,筹谋扳倒顾庶人,对这个孩子并没有过多关注。
后来成了宫妃,她只想着孩子健康就好。
如今萧元宸忽然一问,她反而有些语塞。
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男女皆可。”
沈初宜轻轻拍了拍小腹,笑道:“只要健康长大就好,无论男女,都是我的孩子。”
萧元宸倒是愣了一下。
他脚步不停,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只深深看了沈初宜,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
等回了桃花坞,两人一起洗漱更衣,便合衣入眠。
沈初宜今日有些累了,她一躺在床上就昏昏欲睡,甚至来不及同萧元宸说一句客套话,就陷入梦乡之中。
萧元宸平静躺在她身侧,他偏过头,认真看向沈初宜。
帐幔中昏昏暗暗,寝殿内只点了两盏角灯,低矮昏暗,照不到帐幔之中。
沈初宜的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只有一片莹白。
萧元宸的一颗心,慢慢沉下来。
此时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沈初宜太过关注了。
关注到用心的地步。
他不知道这对不对。
理智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尖锐地
提醒他,作为皇帝,心意和喜好都是无用的。
他难道忘了曾经的那些杀戮和血腥吗?
他不应该,也不能如此在意一个人。
当年的悲剧,不就是因父皇偏爱慧贵妃,从而偏心二皇兄所致?
否则,大皇兄又为何日日筹谋,总觉得被抢了皇位。
直到两位皇兄斗得你死我活,大皇兄坡了脚,失意颓废,二皇兄贪墨下狱,一直幽闭诏狱之中,后萧元宸登基为帝,才坐下来同他聊了一场,送他去守皇陵。
而慧贵妃,也因此年轻薨逝。
如今兄弟二人虽偶有书信,萧元宸也十分关心两位兄长,可曾经的兄弟之情再也回不去,只剩下潦草的余生。
萧元宸自己很明白,坐拥天下,九五之尊是多么让人动心的权利,可能即便没有父皇偏心,两位兄长,也始终做不到心平气和。
可若是一早就定下储君,亦或者细心教导皇子们,结局或许不同。
萧元宸不确定自己能否做的比父皇更好,可最起码,他不能重蹈覆辙。
他需要在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后,再做打算。
人生漫长,他尚年轻,还有十几年的光阴让他筹谋洞悉。
直到他确定心意的那一天。
萧元宸偏过头,看向沉睡中的沈初宜。
即便只能看清一个莹白的影子,萧元宸却能清晰描绘出沈初宜的面容。
远山眉,双凤眸,菱花唇。
她生来就惊才绝艳,在一众宫妃中都不逊色。
尤其笑起来的模样,一双凤眸月牙弯弯,眼眸中似乎也盛着一捧月色。
皎洁又明亮。
可这一弯明月中,有她的宫女,有不熟悉的宫妃,却从没有他的影子。
萧元宸心中一颤,他忽然闭上了双眸,这一刻,他无比清醒而理智。
他需要仔细看一看,才能确定以后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