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姑顿了顿,道:“先帝虽宠爱庄慧皇贵妃,却也爱重庄懿太后,多年以来,即便太后娘娘膝下无子,先帝也从未说过改立的话。”
“皇后同样是国本,便是皇后无子,也不会轻易改立,即便前朝的大臣们整日里争论太子,争论储君,却无人争论皇后之位。”
因为皇后一早就定下,不仅是先帝的原配,多年来毫无错处,甚至她仁慈爱民,在坊间颇有口碑。
可太子就不同了。
因为朝中并无太子,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优秀聪慧,大皇子占了长,二皇子占了宠,无论选谁,似乎都是可以。
所以关于夺嫡之事争论多年。
“直到庄慧皇贵妃诞育了五皇子。”
膝下有两个皇子的妃嫔,只有她一个。
这一下,胜利的天平直接倒向了她,也倒向了二皇子。
徐姑姑声音非常低,只有三人能听清。
“岂料五皇子忽然夭折了。”
“五皇子生下来时十分康健,足有六斤重,是个很健康的婴儿,”徐姑姑道,“忽然一场风寒就夭折,实在让人心中生疑惑。”
当时最主要的嫌疑人一共有两个。
第一次被危及到皇后之位的庄懿太后,以及被危及太子职位的大皇子。
不用徐姑姑说,沈初宜也想到了。
“当时庄慧皇贵妃痛苦万分,哭求陛下务必要查出真相,那时长信宫中风声鹤唳,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那一个月宫里死了几十名宫人,就连前朝的官员都死了数名,都是牵扯此事的。”
“后来,忽然一夜之间,调查的事情就结束了。”
沈初宜不由坐直身体。
“当时此案就以五皇子的确因风寒而亡结案,先帝直接下了圣旨,宫中上下,朝野内外,再不能议论此事。”
“就连庄慧皇贵妃也不可。”
沈初宜叹了口气。
难怪庄慧皇贵妃从此一病不起,因为自己儿子的死,皇帝不允许再查下去了。
也就是说,要么事情真的就是意外,无辜的孩子的确受了风寒,要么就是事情牵扯到了不能牵扯的人身上。
权衡利弊之下,皇帝不想查了。
无论哪一种,都令庄慧皇贵妃不能接受。
因为她忽然意识到,即便陛下再宠爱她,再喜欢他们的孩子,最后被舍弃的依旧还是他们。
秤杆的一端,从一开始就是倾斜的。
沈初宜抬眸看向徐姑姑,问:“当时宫里人是如何猜测的?”
徐姑姑叹了口气,才说:“宫里人不敢议论,但心里都有数,所有人都觉得,此事是庄懿太后所为。”
“后来二皇子被下狱,此生再无夺嫡希望,庄慧皇贵妃一病不起,临死之前,她嘶吼着咒骂庄懿太后。”
“说她……”
徐姑姑道:“说她就连无辜稚儿都不放过,难怪一生没有血脉子嗣,难怪定国公府无后,只能让旁支继承。”
“她说,她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庄懿太后。”
“她要让她永无宁日。”
这些话,不知道是庄慧皇贵妃疯了,还是病入膏肓,只能拿皇后发泄,但字字句句都令人毛骨悚然。
庄懿太后一系的确没有至亲,她的兄弟皆年轻殒命,定国公府只能由旁支堂亲继承。
沈初宜长舒口气:“如今这桩案子,同当年的事有关?”
徐姑姑道:“是。”
“如今已经查出点火之人,那人是个五十几许的老嬷嬷,已经在畅春园侍奉多年,她自
己说庄慧皇贵妃曾有恩于她,她一心怨恨太后害死庄慧皇贵妃,所以看到宜妃在三友轩,便直接放火。”
“她想要害死宜妃,让庄懿太后痛不欲生。”
————
沈初宜微微蹙起眉头。
她睫毛浓密卷翘,在眼睫上扫下一层阴影,让她那张绮丽多姿的脸更添三份缱绻。
但她的眼神却是凝重的。
同第一次见时相比,沈初宜已经大不相同。
不是身份,而是气质。
沈初宜这样垂眸深思的模样,让徐姑姑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那沉静的气质当真是一般无二。
徐姑姑声音极低,犹如耳语一般,继续说着:“那个老嬷嬷说,自己不想让太后好过,所以要害宜妃,也要害陛下,因为当时惠嫔也在三友轩,她还有了身孕,把她一起害死真是一举三得。”
沈初宜不由轻轻敲了一下椅子扶手。
不知不觉间,她也学会了这个习惯。
“也就是说,三友轩的案子是她所为。”
“那两个小殿下呢?她是否知晓两个小殿下当时也在三友轩,那名奶嬷嬷为何要把两个小殿下带走?”
徐姑姑摇了摇头:“对于小殿下的事,她一概不知,说她一直暗中躲在三友轩后厢房之外,只能看到宜妃和惠嫔,对于前头的事情也不知情。”
徐姑姑说到这里,顿了顿,道:“她也不知晓娘娘在四君子阁,那个房门与她无关。”
线索的那条红线,慢慢在沈初宜心中清晰起来。
“按理说,她已经五十几许的年纪,应该可以出宫去庄子上荣养了,为何还在宫中?”
徐姑姑道:“她也是命苦,早年就被调去畅春园,在畅春园伺候了多年,的确如她所说,当年先帝同娘娘们一起去畅春园避暑,庄慧皇贵妃很看中她,那几年她很是风光。”
“后来庄慧皇贵妃和庸王出了那样的事,即便是畅春园也不敢沾染,她被人排挤,慢慢就过得不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