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路紧赶慢赶,一向工整的发髻都稍微有些凌乱了。
不过此刻她也顾不上自己的体面,一进入牡丹厅就直接行礼,道:“回禀太后娘娘,诸位娘娘,在柔选侍的遗物名录中,并未有兰花纹木梳。”
满堂哗然。
其实方才贤妃那边找不到木梳时,众人心中就隐约认定了此事。
然而现在,程尚宫居然说柔选侍的遗物中没有这把木梳,那只能代表两种可能。
要么“红香”举报的事情是真的,贤妃的确把木梳给了柔选侍,让她去谋害沈初宜,不过柔选侍后来把木梳给了旁人,亦或者木梳悄无声息失踪了,所以才找不到。
要么便是有人从贤妃出偷走了木梳,放到了柔选侍宫中,意图栽赃陷害,但事与愿违,柔选侍宫里的木梳失踪了,无人找到。
这样一来,两件事就对不上了。
这把木梳,总觉得有些奇怪。
听到木梳不在柔选侍的遗物里,贤妃狠狠松了口气。
她紧锁的眉心微松,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太后娘娘,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这天降横祸,臣妾也无从辩解。”
她这话倒是说在点子上了。
庄懿太后也轻声笑了一下,慢慢开口:“倒是太过兴师动众了,贤妃,你且安心吧。”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才说:“那个叫樱桃的宫女明显有问题,因何要听她的话?也是哀家关心则乱,老了老了,可经不得事了。”
沈初宜垂下眼眸,就听白婕妤声音温柔,说:“太后娘娘也是关心纯贵嫔娘娘,关心柔选侍,此事事关三位娘娘,自然要谨慎对待。”
她倒是会说话。
德妃此刻也开口:“正是如此,太后娘娘一早就教导过我们,宫事不能马虎,一定要谨慎,今日臣妾们学到很多,万幸最后结果是好的。”
这一席话说完,倒是皆大欢喜。
诸位妃嫔们都异口同声,附和德妃的话语。
庄懿太后面容缓和下来,她正待开口,就见外面急匆匆进来一名管事姑姑。
沈初宜认得她,她是程雪寒的左右手,姓孙。
这一年四季的新衣,几乎都是她送来长春宫的。
孙姑姑手里拿着一封信,进来后就在程尚宫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把那封信交到了程尚宫手上。
程尚宫面色微沉,等她说完了,才对庄懿太后见礼:“回禀娘娘,之前只看了柔选侍遗物名录,臣担忧会有疏漏,就让孙姑姑去库房清点遗物。”
柔选侍的遗物,贵重的都赏赐给了路家,剩下的都是摆件陈设,日常用品,以及部分衣物。
一般嫔妃的遗物会在宫中暂存三年,三年之后再另行处置。
陈设摆件会赏赐给旁人,不带品级的衣物大多都直接送去皇陵,当成祭品烧给贵人。
万幸的是,这件事闹出来的时候,柔选侍的遗物还在尚宫局。
程尚宫抬起眼眸,看向庄懿太后:“太后娘娘,方才宫人在翻找时,发现柔选侍遗物中的一个细口梅瓶中藏了一封信。”
沈初宜心中安稳下来。
她终于明白,幕后之人做了两手准备。
若是贤妃这事无法落定,还有后手能用。
木梳可能只是个引子,即便木梳对上,也无法给贤妃定罪。
不过一把木梳,就当是贤妃送给柔选侍的又如何?
所以木梳不是关键,这封信才是。
庄懿太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看向程尚宫:“读。”
程尚宫躬身行礼,然后才展开信笺,一字一句读起来:“陛下,展信佳安。”
看这个说辞,这封信是对萧元宸所言。
“妾欺辱身边宫女,以致宫女无法忍耐出手伤人,是妾之过错,妾难辞其咎。妾恳请陛下原谅,只会潜心思过,再不犯错。”
这个口吻,的确像是路淼亲笔。
打头这一段,说的是柳听梅的事情,言辞很是诚恳。
程尚宫一目十行,她飞快扫视过整封信,语气有些迟缓。
“娘娘,后续可还要读?”
她竟是犹豫了:“可要请娘娘亲自过目。”
可见,这封信应该写了不得了的东西。
“读。”庄懿太后神情笃定。
一向果断的程尚宫,也不由深吸了口气。
“然妾出身卑微,在宫中如浮萍飘荡,无依无靠,”程尚宫顿了顿,才开口,“值德妃娘娘宽宥,体恤妾之怜弱,在妾被贬斥之后关怀备至,妾莫不敢忘。”
矛头一下子就转到了德妃身上。
德妃原本神情平静,听到这一句时也有些绷不住,那张平静的清秀面容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但这一句她却没办法反驳。
当时柔选侍被罚闭门思过,她的确关怀过几次,让尚宫局和御膳房都不要太过薄待。
这都是有人证物证的。
这也是作为管宫宫妃应该做的,并非德妃特地关照柔选侍。
德妃深吸口气,自己稳住了心神,淡淡开口:“我只是可怜她,关心她,没有其他意图。”
不管旁人信不信,这话是一定要说的。
可能因之前德妃帮贤妃说过话,贤妃迟疑片刻,也到:“当时臣妾也曾关照过她。”
“而且,方才那宫女自称是红香,话里话外都是臣妾的逼迫,现在柔选侍的遗书又说是德妃陷害,这两个人里面,总有一个是说谎的。”
贤妃冷声道:“要么,两个人都是谎话连篇,这些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为的就是搅乱宫闱,陷害宫妃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