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嫔倒是能屈能伸。
沈初宜诚惶诚恐:“娘娘,是奴婢的错,娘娘只管责罚。”
丽嫔忽然握住了沈初宜的手。
她那双原本明媚的眸子,此刻却蒙着一层阴霾。
让人不寒而栗。
“初宜,听说你妹妹的病已经有了大起色,”丽嫔声音尽量温和,却听得沈初宜毛骨悚然,“只要名贵药草用着,最好的药方吃着,她一年内就能康复如初,再也不会犯病。”
丽嫔的话,沈初宜暂且是相信的。
沈初宜家里若是忽然出了事,她又消失在宫中,有心人一查就会发现端倪。
还不如好好养着沈初宜一家,让他们感恩戴德,顺便昭示丽嫔娘娘的慈心。
而且丽嫔也不光只对她一家关照,她顺带也关照了红果和绿桃家中,无可指摘。
沈初宜听到家里安然无恙,露出感激笑容。
“娘娘最是心慈,能侍奉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丽嫔听罢心里舒坦不少,她仔细看了看沈初宜,仿佛在看一件非常趁手的器具。
“初宜,你好好养着身体,咱们两人的未来,全靠你了。”
这话说得沈初宜汗毛都竖起来。
“是。”
从寝殿出来,沈初宜要去茶水房送茶盘。
路上,她同若雨擦肩而过。
下午时候,若雨不小心弄坏了绿桃屋里的红纱灯,只得陪着绿桃一起修缮。
不巧,今日是绿桃去懋勤殿为丽嫔挑新书的日子,她这边走不开,便只能差遣沈初宜替她走一趟。
沈初宜乖巧听了她的教导,才快步出了宫门。
懋勤殿在东六宫之前,位于奉先殿和毓庆宫之后,佛音阁以东。
说是殿,实际上是宫中的藏书阁,上下有两层,前后有两进宫殿作为书库。
若宫中有封太子,每旬初五,太子太傅,各世家大儒会于懋勤殿正殿与太子劝学。
一般这样的大日子,陛下若无事也会亲至聆听圣人言。
这是天家的一种表态。
不过当今陛下做太子只得两月,因先帝一直在病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自己是根本没有住过毓庆宫的,也没有聆听过太子劝学。
而先帝时也并未设立太子,故而这劝学礼便停了。
不过先帝有心教导诸位皇子,每月初十也会临开劝学宴,让大儒们教导皇子。
至今宫中皇子年幼,劝学宴许久未开,懋勤殿十分冷清。
丽嫔住得近,又闲来无事,每月都会让绿桃过来选几本话本,回去打发时间。
从永福宫到懋勤殿并不远,一路宫巷中也无旁人,沈初宜一拐入巷中,就捏起裙摆,轻快跑了起来。
不消一刻,她就来到懋勤殿。
懋勤殿的看门黄门见她气喘吁吁,有些纳罕:“姐姐怎的这样着急?”
沈初宜冲他笑笑,递了丽嫔的宫牌,喘匀气才道:“娘娘急着用书,让我过来取了速回。”
那黄门有些犹豫。
“可是……一会儿有贵人要来,必须静场。”
沈初宜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碎银,压低声音道:“小公公,再过一刻就换岗了。”
小黄门眼眸一闪,这便道:“姐姐,那你速去速回
,尽量在两刻内离去。”
沈初宜应下,直接进了懋勤殿。
这是她第一次来懋勤殿,刚一踏入,扑面就有一股素净威严之感。
与宫妃的寝殿不同,懋勤殿并无各色花卉,只有松柏挺立在院中,遮挡了灿阳。
殿前一方假山,形如老者,正垂手静立。
假山之下,池水中锦鲤游弋,等待鱼跃龙门。
沈初宜匆匆看过,没有驻足,直接进了前面的书殿。
外面的小黄门见她确实着急,这才松了口气。
但沈初宜却并未在前书殿驻足,她绕过层层书架,转过身来,就来到前书殿的后殿门。
殿门大开,抬眸就能看到后书殿。
后书殿也叫明心斋。
明心斋有上下两层,上层都是名贵孤本,下面倒多是耳熟能详的书籍,话本诗词,天工农事,样样都有。
在明心斋一楼的东侧殿,单独修葺一处静室,供贵人们读书静心。
沈初宜今日就为它而来。
懋勤殿偏僻寂寥,少有人烟,在这里侍奉的都是小黄门,平日里轻易凑不到主子们面前。
明心斋中正有两名小黄门打扫,抬头见沈初宜进来,都愣了一下。
沈初宜浅笑:“奉命前来,公公们自忙。”
她话说得含糊,引人误会。
小黄门们忙见礼,不敢再管她。
沈初宜佯装陌生,慢慢往静室前行去。
层层书架遮挡,女子纤细的身影淹没书海中。
沈初宜寻了个位置,一本一本看书架上的书。
一刻后,小黄门们迅速离开,前面忽然传来脚步声。
沈初宜动了动耳朵,仔细分辨,猜测来人大约只有四五人。
其中有两人径直往静室书斋而来,听脚步声,一个干脆利落,一个碎步小跑,能分辨出两人身形。
沈初宜紧紧攥着手里的书本,缓缓吐出口气。
另一边,萧元宸大步流星,直接进了静室。
每逢心烦,他就会来静室坐上一会儿,嗅茶香,浅读书,静心神。
今日前朝为防汛事吵得不可开交,他的想法并未被凌烟阁认同,故而萧元宸心气不顺。
他来懋勤殿前会命人静场,不让旁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