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这股子瞧不起,只针对邢昭仪,从说话到进屋,也没说让沈初宜起身。
沈初宜便安静跪着,顺便还同她见礼:“见过昭媛娘娘。”
赵昭媛低头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直接进了稍间。
邢昭仪这会儿正在里面吃茶读书,听见赵昭媛的声音,面色就沉了沉。
“我是好心教导她,哪里是在磋磨?”邢昭仪看都不看她,只说,“不年不节,难得昭媛妹妹愿意登门,屈尊降贵来我这小庙。”
赵昭媛也不恼,她快步进了稍间,雕花门扉一关,门里门外立即就成了两个世界。
里面的两人自以为声音很低,但沈初宜却听得很清楚。
“之前睿太后娘娘还说,要给步充容升份位,后来顾庶人那事一闹,就搁置了。”
话是赵昭媛说的。
邢昭仪反而不急不躁:“你急什么?”
“那是人家步充容的机缘,同咱们不相干。”
赵昭媛冷笑一声:“如何不相干?”
她顿了顿,道:“满宫里,没有比咱们荷风宫更热闹的了,万一那位直接升为九嫔,住进来这荷风宫,咱们当如何?”
她方才还嘲讽邢昭仪,现在就变成了咱们。
邢昭仪似乎也没想到这一层,被赵昭媛一说,声音也有些滞涩了。
因着赵昭媛过来,冷新枝有些心慌,也不敢叫沈初宜再跪,便让她起来站会儿。
沈初宜跪久了,起身的时候都晃了晃,如烟心疼得不行,却只能红着眼睛扶着她。
稍间里两人还在说话。
不过也就是关于步充容,间或说两句杨充容。
其实这一月来陛下格外繁忙,几乎没有来后宫,新宫妃入宫一个月,也只有杨充容和步充容两人侍寝。
其他四人都还没见过陛下。
这两位充容出身显赫,又各有各的出色,赵昭媛只比两人高了两个份位,如何能不心急。
相比于她,邢昭仪倒是能稳得住。
她比赵昭媛得宠一些。
“说一千道一万,还不如自己争气,让陛下多来荷风宫几趟。”
邢昭仪一句话,就把赵昭媛怼了回去。
她不是清高吗?觉得她整日谄媚那些娘娘们,可如今要被压一头,还不是怕了。
沈初宜在外面听得明明白白,心里记下了这两位充容的名字。
赵昭媛气哼哼走了。
邢昭仪依旧四平八稳,还瞥了一眼沈初宜,淡淡道:“继续。”
冷新枝咬咬牙,只能道:“小主,咱们继续吧。”
沈初宜今日在东配殿结结实实跪了一个时辰。
等她一瘸一拐回到西配殿,如烟的眼泪都下来了。
被父母哥哥卖进宫里,她没哭,现在看沈初宜被人这样贬低羞辱,她倒是哭了。
沈初宜见她眼睛红彤彤,帮她擦了一下脸上的泪。
她神情很平静,似乎受苦的不是她,可在这平静里,却又席卷着滔天的海浪。
她明白如烟为何而哭。
出身不好,不是她们能选择的。
可沈初宜已经很努力改变了这一切,她是宫里第一个从宫女当上宫妃的女子,是被陛下亲口封赏过的答应。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
若是旁的宫妃还好,她们身后有娘家,有站在朝堂的父兄,有各个家族中同气连枝的姐妹,一时片刻不被宠爱,也不过只是日子平静了些,少了些许热闹,大抵要过上一月甚至几月,宫里
人才敢这样踩高捧低。
他们总要等一等,看一看,即便宫里头的娘娘不得宠,万一宫外的家人得力呢?
可她们这样的宫女什么都没有。
一朝翻身,似乎成了主子,可在那些名门千金眼中,她们仍旧是她们。
让你跪就跪,让你哭就哭,总有办法让你过得不好。
如烟哭,不是因为她想要攀龙附凤,也想像沈初宜这样成为宫妃,她只是觉得憋屈。
兴许这些时日在御膳房吃尽了苦头,今日被邢昭仪这样羞辱,她立即就受不住了。
到底还年轻。
沈初宜叹了口气。
她握住如烟的手,哄她:“不哭了,我这也没多大妨碍。”
她顿了顿,眉宇间也慢慢凌厉起来。
“明日不会再去了。”
她道:“我努力带你离开荷风宫。”
如烟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家小主有本事。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点了头:“好。”
因为赵昭媛的话,邢昭仪今日有些心烦。
巧圆见她面色不好,也跟着起哄:“那沈答应倒是沉得住气,还算懂事,就是她那宫女没眼色,一幅如丧考妣的模样,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
邢昭仪就不耐烦地说:“少说几句。”
巧圆也委屈了。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道:“娘娘,奴婢听闻芳菲苑的荷花开了,可漂亮呢,不如叫那沈答应去给娘娘取两朵?”
她也是听宫里的扫洗宫女说的。
那小宫女绘声绘色,说摘荷花可难了,还得求人,之前后殿的昭媛娘娘要荷花,她们去芳菲苑被那边的内侍责难。
一想到沈初宜跪了一上午的腿,她就动了坏心思。
邢昭仪反正心烦,听了她的话,随意摆手:“就叫她亲自去一趟。”
很快,沈初宜就领着如烟出了荷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