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明白了。”
回了长春宫,沈初宜刚用过了早膳,外面就来了一位面熟的姑姑。
就是早起迎她们进敬安宫的那名管事姑姑。
她自称姓郁,看起来也是一团和气。
“见过沈才人,恭喜沈才人。”
“太后娘娘初见沈才人,很是喜欢,特地让奴婢送来赏赐,奖赏沈才人孕育皇嗣有功。”
沈初宜恭恭敬敬对着敬安宫的方向行礼,道:“谢太后娘娘隆恩。”
待郁姑姑走了,舒云才带着芳草清点赏赐。
芳草在宫里也有十几年光景了,见的东西多,也忍不住道:“这位太后娘娘手倒是松。”
这一次送来的有两副头面,十几匹布,剩下的大多都是名贵药材。
的确是因为沈初宜怀孕了,才给的赏赐。
沈初宜若有所思:“看来这位太后娘娘倒是赏罚有度。”
她看不起沈初宜的出身,认为她不过是蝇营狗苟之流,但沈初宜确实有了陛下骨肉,所以就应该要赏赐。
既然赏赐,就按照最好的给,做事很有章法。
沈初宜笑了一下:“好好收着,登记在册,特别注明是恭睿太后赏赐的。”
过了两日,沈初宜挑了个好日子,特地让舒云跑了一趟乾元宫禀报,才叫了小轿去诏狱。
诏狱位于长信宫以西,在白虎门外承安门边上,要去诏狱见顾婉颜,必须要出长信宫。
不过从白虎门出去有一条暗道,方便宫中贵人行走,出宫之后也是很安全的。
那顶小轿就是专门用来保护沈初宜的。
沈初宜一路晃晃悠悠,感觉过了小半个时
辰,轿子才停了下来。
外面是刘三喜的声音。
“沈才人,诏狱到了,请您下轿。”
沈初宜今日打扮很简朴,头上只戴了绒花,看起来清新脱俗,气质出尘。
舒云上前扶住沈初宜,一边对刘三喜道谢。
刘三喜不悲不喜,很平静护在沈初宜身边,把腰牌递给了诏狱的护卫。
诏狱由金吾卫亲自监管,里里外外守卫森严。
那名护卫不去看沈初宜,却认识刘三喜,笑着说:“三喜公公,今日又是您当差。”
刘三喜也笑着道:“周哥,辛苦了。”
护卫低声道:“今日宁亲王在。”
刘三喜点头,回头对沈初宜比了个手势。
沈初宜便低着头快步进了诏狱。
刚一进去,她就感受到里面一阵森寒。
诏狱的地面建筑只有一层,大多数牢房都在地下。
又因地上的公堂窗户狭窄,阳光照不进来,便显得格外阴森。
沈初宜打了个寒颤,却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头跟着刘三喜快步往前走,没有四处张望。
很快,刘三喜就来到地牢入口。
“小主,下面湿寒,地上比较滑,您仔细着些,舒云扶好小主。”
舒云应了一声,小心翼翼扶着沈初宜下了地牢。
地牢里更冷了。
因为常年不透风,一股难闻的气味氤氲其中,经久不散。
沈初宜感觉整个地牢都发霉了。
那股子奇怪的味道里,有血腥味,也有腐烂的味道,交杂在一起,都变成了绝望和恐惧。
即便不判死刑,在这地牢里待上几日都能熬死人,更何况即将赴死的顾婉颜了。
当沈初宜再一次见到顾婉颜的时候,清晰认识到,她已经算是死了。
顾婉颜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囚衣,衣裳很旧了,上面打着补丁,显然被很多人穿过。
若是以前,顾婉颜连别人碰过的帕子都不会要,怎么会穿这样的旧衣?
她披头散发,发间满是脏污,一根根稻草在发丝中支棱,显得破败又凌乱。
顾婉颜靠在墙角,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
当沈初宜却能感受到她身上沉重的死气。
她自己已经放弃了生机。
刘三喜上前一步,挥退了看守牢房的金吾卫,他直接敲了一下牢房的栏杆,冷冷开口。
“顾庶人,有贵人来看你了。”
顾婉颜一动不动,她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刘三喜的话。
刘三喜蹙了蹙眉头,又道:“顾庶人,咱家问你话呢。”
顾婉颜不回应。
沈初宜便上前半步,对刘三喜摆了摆手,然后看向牢房里的凌乱女子。
她的声音在阴森的牢房里响起。
“丽嫔娘娘,你可还记得我?”
————
顾婉颜猛地抬起头。
她那双本来明媚莹润的眼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灰白阴翳。
她早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但此刻,她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竟是沈初宜来看她。
就像她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在审判还未判决时,她还能有心思盘算筹谋,思索整件事情的疏漏,后来死局已定,她就放弃了思索。
这大概是她心里最后的一个疑问。
陛下究竟是怎么发现真相的?
而这个疑问要带入坟墓里,永远无人回答。
但现在,沈初宜却这样光鲜亮丽出现在了她面前。
在她身边,满脸戒备的那个宫女,不是红果是谁?
顾婉颜那张麻木的消瘦面庞,忽然炸出狰狞颜色。
她猛地扑到牢笼前,伸手死死抓着栏杆,本来清秀明媚的面容比鬼还狰狞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