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罪我(61)
这对于没有回头路的Gavin而已,却并不一定是好事。对于无法回头的人,意识到路走错了是一种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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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到最后都不知道Gavin此次的任务是如何完成的。她没有问,Gavin也没有说。
他可能是在某个深夜选择了一种风险更大的方式,然后洗掉血腥和火药味,在第二天早上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总之,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在出任务时候带过她。用Gavin自己的话说,现在连杀个人都要偷偷摸摸的,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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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鸽子讲那些东西的样子。听是听不懂的,但他喜欢听。
“喂。”他拨弄了一下正望着窗外发呆的鸽子。“讲讲这里面都写了什么。”
如歌在深沉的内耗中回过神来。说实话,跟在Gavin身边很难想不开。因为他总是会在察觉到她表情不对的时候,打断她的思考。而想不开这件事,一般是要沉浸在牛角尖里才会发生的。
上次展览会上的讲解好像勾起了他的兴趣,总是要她再讲。
讲什么呢?叶如歌努力回忆着。在记忆里那些浩瀚的书卷中,捡一些他可能会喜欢听的,兵法三国水浒之类的东西讲给他听。
只可惜她对这方面不感兴趣,以前也没有读过多少,讲着讲着就忘了。
Gavin总是问那些武将后来如何,叶如歌当年硬着头皮读这些只是为了应付考试,哪里记得清楚那些情节走向,只隐约记得很多人都死了。
“吕布后来如何?”——“死了。”
“关羽后来如何?”——“死了。”
“张飞呢?”——“也死了。”
梁山108个好汉,好像死了98个,她背过,考试要考的。
Gavin沉了脸色皱眉瞪她,“叶如歌,想骂人都不敢直接骂?”
哦哦哦,如歌看着他的表情明白过来,他也是个武将。而她不记得情节,只告诉他所有武将都死了。
听起来像是在咒他。
不过说什么像不像的,本来就是在咒他。
文化人,从来都是拐着弯骂人。不丢人。
Gavin气呼呼地走了。出任务。丹拓留下,把这个满口咒我的女人看好。要是再闹,就给我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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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又带回来一堆书丢给她。说她喜欢。
如歌讶异地查看那些书籍,不知道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那些书都是北国古典文学领域的,有些甚至是书页泛黄的竖版书。品类完善,年代很久,保存的很好,像是某个人的收藏。
她抬眼看他,意思是你又从哪里抢的。只怕是抢哪个北国侨民的。
Gavin翻了个白眼,非说是他买的。
说是隔壁的山里死了个老头,十分富有,但和他比还差点。那么多钱,却一直住在这兵阀混战区不敢回国,肯定不是清白得来的钱财。就喜欢收集些北国的东西聊以慰藉,结果死了之后全被败家儿子卖了。他因此买了回来养鸽子。
如歌点点头。他如今话本故事听多了,编故事的本事有长进,编的合情合理逻辑通顺。
她是不信的。但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一遍遍翻看那些书。
而他不满这些东西抢占了鸽子的注意力,就问她里面写了什么。
白色的窗纱下抱着书的鸽子很漂亮,像长了一身雪白的羽毛。
她应该被很多花围着,他无端端这么觉得。应该有一束火红的、娇艳的、挂着露水的花,映衬着这张脸颊似玉、双眸含水的脸。
如歌被他盯的心慌:“这是本论语,太文言了,你听不懂。”
“讲讲。”他盯着鸽子。这个时候的鸽子总是分外有吸引力,透过她,仿佛能看到另一个世界,一种遥远的文明。
旷大的房间里,开阔的窗下,他从身后环着他的小鸽子,要看看她每天都在读些什么。
一个连北国字都认不全的男人,听她一字一句指着竖版的书念,念四书五经,念仁义礼智信。
多可笑,古有傻子对牛弹琴,今有她叶如歌对着一头畜生讲仁义礼智信。
有天念到一个戏词本子,“你在唐营掌帅印,奴本是西番女钗裙。”如歌的声线抖了一抖。
“这是在讲什么”,他问。
“这是在讲,一对夫妻,一东一西,相隔遥远,居然相逢。”
噢?他来了兴致。这似乎比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有意思不少。
“然后呢?”他捏了捏鸽子的小脸。
“然后,然后就是,这位妻子要杀他们的儿子,这个丈夫在劝她。”
“那杀了吗?”畜生的脑回路总是不一样的,别人只怕是要先问一句为什么。但在他这里,杀人又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没有。在戏曲里,女斩子一般是会心软的,男斩子一般却都会成功。”
噢。这句他听懂了,骂男人心狠呢。这鸽子最会拐着弯骂人了。
*
时光竟然像水流一样骤然缓慢了起来。一日,Gavin望着丹拓弄来的花面色不悦。“要你去搞些红花来,这找的是什么。”
丹拓一头雾水却又不由自主地畏惧:“这就是红色的...花啊...”
“纸花也叫花吗!”Gavin嫌弃地看着那些三角梅。明明是变红的叶子,怎么配称作花。鸽子放在里面,只怕是会又磕掺又可怜。
叶如歌闻声走来,从丹拓手里接过一支三角梅,“挺好的,这是三角梅,我认识。”
她如今也勉强懂得一些M国话,知道三角梅在M国语里就叫纸花。
她抱着这花的样子居然也很好看,眉眼间不知为何蒙上一层遥远的雾气。Gavin终于摆摆手放过了丹拓。转头问她,“你认识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