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我罪我(67)
Gavin此时得意地看着被他问倒的鸽子,剥了颗栗子送到她涨红的小脸边。
香甜的栗子味道在口腔里漫开,如歌细细地嚼着,心下也一点点明朗开来。
“是的,人类确实食用其他动物。在必要的时候,人类也杀害人类。所有的生物都要强大、要有攻击性才活得下去,哪怕是菩萨旁边也有护法的金刚。以前我不懂,认识你之后,我慢慢懂了。”
“但是Gavin,我们总该有底线,尤其是对同类。”
“我有啊,我有不杀的人。”Gavin深深凝望着她。
他的眼睛像阴雨时深不可测的海面,却独独倒映了她一人。
如歌的心像炉火一般轻轻晃动,“底线不是个人制定的。”
“不能滥杀无辜。别人的生死也不能由你个人的喜好决定。我们需要法律,需要一个第三方做出审判,而不是私刑。”
“Gavin,既然生命如此有力,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那生命本身也应该得到足够多的尊敬。对生和死的敬畏,就是我们对生命的尊敬。”
栗子已经全部烤熟,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消失。只留下她纤细柔糯的声线随着火焰摇晃。
天地寂静,她的言语却震耳欲聋。
*
Gavin没有说话。
他的神色从喜悦慢慢变成深思,直到悲伤缓慢爬上他的脸颊。
久违了,这种悲伤。他只体会过一次这种情感,是在很多年前母亲去世的时候。
而这一次,是他突然明白自己在一片无尽的深渊里,永远无法回头。
他安静了很久很久。他的大脑尽管缺少慈悲,却极度聪明和敏锐。
所以他飞快地明白自己错了,然后就是意识到错的太多,已经错到无法回头。
但是他跳过了中间的这些想法,并没有说出口。他并不想让这悲伤同样浸润鸽子的眼睛。
过了很久很久,他终于开口。“你说在北国,四季分明,那是不是不像这里终年白雪。”
“是的。”如歌说,“雪有融化的时候。大雪覆盖一切,吸收一切,待等来年冰雪消融,什么就都过去了。又是一个轮回。”
“都过得去吗?”他问。
如歌知道他在问什么。他在问自己还能不能回头,是否所有的罪恶都能像漫天白雪一样,换一个文明的世界就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融化。
她的嘴唇在火光中微微颤抖,她没有办法做出一个违背良知的回答,但她也没有办法告诉他不能。
于是她最终轻轻地说,“我不知道。”
Gavin笑了笑,揉揉她的脑袋,“睡吧。”
何必为难鸽子。他一早明白自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是夜风雪交加,他揽着鸽子在炉火边安然入睡。
外面多少腥风血雨,世间多少浮华更替,不如蜷在小床睡过这一夜。
*
那晚的交谈后,二人的相处竟然变得越发融洽。
没人再提这些事了。他在她面前装成一个好好先生,当真是连蚂蚁都不踩。而如歌,竟也开始给他更多的好脸色。
因为那一句“都过得去吗”,她知道他听懂了。尚有人性,只是从未开化,也再无退路。
只记得那夜睡的很好,入睡前半梦半醒时,如歌知道他捏了捏自己的脸,用极轻的声音说,“如果她活着,一定会喜欢你。”
这句话没头没脑,没有来路也没有去处,甚至没有打算让她听到。
但如歌听到了。
如歌知道那个“她”是谁。是Gavin几乎从不提起的生身母亲。
是躲不开、逃不掉、抓不住、也放不下的命运起点。
如歌没有说话。她装成没有听到一样,沉沉睡去了。
她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太多的情绪冲击在一起,唯有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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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的交谈后,二人的相处竟然变得越发融洽。
没人再提这些事了。他在她面前装成一个好好先生,当真是连蚂蚁都不踩。而如歌,竟也开始给他更多的好脸色。
因为那一句“都过得去吗”,她知道他听懂了。
尚有人性,只是从未开化,也再无退路。
他们第二天就从雪原离开,Gavin带着她去了T国,在一片未经开发的海岸边住了很久。
鸽子喜欢看海,看不到海就要寻死。Gavin依旧坚定地给她扣上这口黑锅。
*
那段时候可是让鸽子看够了海。
守着海,天天看。
但看多了鸽子反而害怕。有时候夜里开车带她出去,沿海的环路上空旷无比,春天的时候海面湿度高,有时风会把海面上的雾吹到路上来。
未经开发的海域没有两岸的璀璨灯火,空旷到只有一辆车的环路在夜幕中被浓雾包围。每每遇到这样的场景,鸽子便肉眼可见地在副驾上蜷成一团。
这样的场景阴森恐怖,如歌看到总是觉得心中空荡。但其实细想又有什么可怕的呢,这世间最恶的鬼也就是驾驶座上的这位。
而这恶鬼明知道她害怕,却偏要故意放慢了速度,在茫茫海雾中欣赏鸽子的畏缩。
嘿,鸽子胆。
不过没关系,等下到吃的地方她就高兴了。
Gavin在T国找到了一家北国人开的中餐店,主要就是卖粥底海鲜火锅。
鸽子虽然以前也没吃过这种菜系,但这好歹是北国菜,仅这一点就足以安慰她的思乡之情。
再加上粥底火锅清淡鲜美又汤汤水水的,Gavin第一次见的时候觉得这简直是专门为鸽子创造的食品种类。于是但凡得空的夜晚,他都开车来这里喂鸽子。
老板是个典型的中年男性小商户,颇具一种“只要不耽误我赚钱其他什么都不管”的气质。每次结账的时候拿着pos机和钱包过来气势汹汹,刷完卡转身便走,从腰间把pos机抽出来的样子简直有抽枪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