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徐端宜方才乘坐马车去了皇恩寺。
她每年都会来皇恩寺为自己的母亲祈福,再为自己的父亲求一道平安愿。
来的多了,寺中的僧人都认识她了。
徐端宜未让人引路,照常先去大殿求了愿,添了香油供奉钱,又把自己抄写的往生经,置于供奉母亲牌位的小佛堂中。
之后她陪着母亲的牌位说了好一会话,才出来。
“主子是用了斋饭再回去,还是现在回去?”时雨在外头等她,见她出来,忙问她。
徐端宜说:“你先去禅房,让人准备午膳,我还有处地方要去。”
这便是要留下来用膳的意思了。
时雨笑弯了眼睛。
皇恩寺的斋菜十分好吃,她早就馋这口很久了。
她以为主子是还要去还愿,倒也没非要跟着,她把手中暖炉递给她:“那奴婢先去安排。”
徐端宜点头。
等时雨走后,她喊来引客僧,问了一声今日大长公主的佛堂,可有人在?
若无人的话,她便去上柱香。
也就只有寺中这些僧人才知晓,她每年来皇恩寺祈福的时候,都会带两份往生经。
一份给母亲。
一份给谢伯伯他们。
引客僧亦知她要做什么。
想到住持禅房里的那位,又想到那位每回来,都是瞒着旁人的,倒是不好说他在。
想想这个时间。
那位应该还在住持那边,倒也无碍。
引客僧怕引起徐端宜的怀疑,未犹豫太久,便合十说道:“无人,长公主可去。”
“多谢大师。”
徐端宜也与他合十道了一声谢。
只徐端宜不知道,引客僧也不知道,此时谢清崖就在这佛堂之中。
看着佛堂里的那三块牌位,谢清崖隐于昏暗处的目光,晦暗不已。
心怀愧疚,不敢去看。
谢清崖闭上眼睛。
他闭上眼睛是为了逃避,可闭上眼之后,却也能瞧见许多东西,他好似又看到金戈铁马、战火燎原的场景。
看到父兄没有气息地躺在地上。
还有一向明耀光亮的母亲,最后郁郁而终离世的模样。
谢清崖负于身后紧握的双手不住颤抖。
“爹、娘、阿兄……”
谢清崖沙哑着嗓子,不敢睁开眼。
直到听到外头传来的脚步声,谢清崖像是猝然被人拉了回来,他猛地睁开眼。
原先的脆弱,一下子被阴鸷取代。
谢清崖回头,看到门外的影子,不知来人是谁,他未等那人进来,就先闪身藏到了佛桌后头。
第011章 第 11 章
是她?
谢清崖藏于帷幔之后。
在看清走进来的身影时,谢清崖眸光微闪。
说不出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谢清崖透过那一点光线,沉默地望着越走越近的徐端宜。
徐端宜不知道谢清崖也在。
她曾向寺中的僧人打听过,知晓谢清崖从未来过。
徐端宜也只当谢清崖是不愿面对他们的离开。
自然不知道,也没想过他会在这。
照旧把往生经先供奉到佛桌上,徐端宜从一旁的夹盒中,取过三支香,然后点燃供奉。
佛桌很干净。
花果糕点也都很新鲜。
徐端宜没有生疑,只当是寺中僧人勤快。
她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安静地在心中默默祈福,话倒是一句没说。
能说什么呢?
说她马上就要嫁给谢清崖了?
可这桩婚事,本就掺和了太多东西,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她唯一能保证的,也不过是尽自己可能,护谢清崖还有他的家人们安好。
徐端宜跪了多久。
谢清崖就在后头看了她多久。
那日长街相遇,她的容颜大半都被藏于风帽之下。
如今倒是一览无遗,看得真切。
比起上回中秋相遇,她的容颜,此刻没有夜色灯火的笼罩,也变得更为清晰起来。
少时胆怯寡言的女孩,如今已生得十分落落大方。
无需旁人的保护,她看起来也过得很好。
谢清崖藏于昏暗中的眸光深邃,负于身后的手,也不禁再次紧握起来。
他看着徐端宜,薄唇紧抿。
眼底的光,似乎也快要融于这昏暗之中了。
直到外头一串脚步声快速传来,同时惊扰了佛堂中的两人。
徐端宜听那脚步匆匆,睁眼回头。
见出现在佛堂之外的,正是先前与她说话的引客僧,又见他神色匆匆,徐端宜不解,以为出了什么事,徐端宜起身问人:“大师,怎么了?”
那引客僧却是先看了一眼佛堂。
见佛堂之中并无旁人,不由微松了一口气。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那位贵人已经离开住持的禅房了,怕两人撞上,他这才急忙赶来。
还好,还好。
“斋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天寒地冻,菜冷得快,长公主不如还是先回去吧。”引客僧又恢复如常。
可徐端宜素来聪慧,岂会不察他这一番变化?
心下若有所觉。
“长公主?”
直到前方再次传来引客僧的声音,徐端宜方才回神应好。
“多谢大师,我这便去。”徐端宜说着也未停留,拿过放在地上的手炉,出去了。
出去之后。
徐端宜也未让引客僧相陪,自己往禅房走去。
引客僧于原地微微垂首。
待脚步声走远,引客僧正欲把身后的门关上,忽见那垂地的帷幔之后,有一颀长身影挑帘而出。
引客僧心中蓦地一惊。
待看清人影时,引客僧忙先往身后看去,确保无人,他方急急进去,低声喊道:“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