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的时候,就看到王爷正在看屋内悬挂的那副画。
那是徐端宜进门后第二天画的。
如今桃花已谢,果子倒是已经成熟了,现在正沉甸甸的缀在枝头,等着人享用。
“那是主子进府后第二天画的。”碧溪放下茶盏后,跟人解释,她以为谢清崖不知道。
但谢清崖,其实一早就从昌丰的口中,知道这件事了。
只是如今才第一次,真正地驻足欣赏。
他眼睛看着那副画,嘴上却跟碧溪问道:“她在山庄如何,可曾说何时回来?”
碧溪垂着眼睛回道:“奴婢近日没跟主子联系过。”
“这样……”
谢清崖本以为能从她口中知道一点消息,没想到碧溪也不知道。
心里一时有些空落落的。
眼睛从画上移开,既然主人不在,他也就不准备在这多待了,正想跟碧溪告辞,却听她说:“但想来,主子一定很想您,也很担心您。”
谢清崖还未说出口的话,忽然一顿。
他看向碧溪。
他知道,徐端宜身边这几个婢女,都不算喜欢他。
时雨那是放在明面上了。
眼前这个名唤碧溪的婢子,虽然从未表露出什么,但谢清崖心里清楚,她跟时雨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她比时雨会做人,也更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不喜罢了。
他没想到碧溪会说这样的话。
他看着碧溪问:“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碧溪抬头,略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但很快,她又收回视线,继续垂着眼睛,露出一副恭谨温言的模样:“婢子的确有些话,想同王爷说。”
她是最早就知道主子的心思的,前些日子,又从时雨口中知道了主子的打算。
她知道对主子而言,无论是王爷,还是太后,都是她舍不得放下,也舍不得伤害的人。
所以她选择伤害自己,选择自苦,选择把所有事都抗在自己身上。
可凭什么呢?
凭什么她的主子,就要独自承受这些痛苦?
她没法去干涉主子的决定,也不敢真的去破坏她的计划,但她实在不忍看主子如此自苦,偏偏南安王还什么都不知道!
“王爷可知主子为何画这幅桃花?”
一个意想不到的开场白,谢清崖似乎没想到碧溪喊住他,要与他说的竟是这个。
目光下意识又朝那副桃花看了一眼。
只他的停顿,却被碧溪以为他不知道,她也没想到,他还记得当年的事。
“因为当年您送了她一篮桃子,所以她就喜欢上了桃树。”
“太后娘娘见她喜欢,把御花园的几株桃树都移到了她的院子,却不知道主子喜欢的,从始至终只是临风阁中的那株桃树。”
有些话,她实在憋得太久了。
她素日沉稳寡言,看着十分内秀,与她的主子一样。
只有些话。
徐端宜恐怕一辈子都不会跟谢清崖说。
但碧溪不必在乎。
此刻,她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般,若不是还顾忌着外面的那些人,恐怕她的声音都要控制不住了。
但即便强行忍耐着,她的声音也还是比平时多了几分尖锐。
“她喜欢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喜欢您了,这些年,在宫里,她经常去几处地方,旁人不知道,奴婢却十分清楚……那几处地方,都是您曾经和她一起待过的地方。”
“她没办法见您,也不敢让旁人知道她对您的情意,就只能靠着那些回忆,让自己开心一些。”
“主子没办法,太后娘娘对她情深义重,有养育之恩,她给她的东西,她没办法拒绝,她也不敢拒绝。”
“她只能默默接受。”
“当初跟文昭太子定亲,她不敢说什么,后来看到您被赐婚,她也不敢说什么。”
“您从军离开的第一年,主子还经常来王府,探望长公主,可第二年,她就不来了,后来更是很少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有人说主子是因为南安王府落败,才不再来了,您是怎么以为的呢?”
“……是因为我跟萧宝珠定亲?”
谢清崖出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又变得有些沙哑了。
但他却无暇理会,只继续看着碧溪。
碧溪因为他的这番回答,神色倒是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再像先前那样咄咄逼人了。
她看了谢清崖一眼,而后才回道:“是。”
“她是最重规矩、也最守礼的人。”
“因为表小姐与您赐了婚,所以主子便连来王府都成了奢望。”
“这些年,她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就是怕自己给旁人带来不便,若非这次表小姐与您退婚,曹达还把主意打到了主子的身上,只怕她还是会像从前那样,默默记挂着您,不敢让您知晓她对您的情意。”
“不,主子即便嫁给您,也没想过要告诉您这些。”
“她知道自己是不被欢迎的,她也没想过要麻烦您。”
“若非之前以为您患了时疫,她恐怕余后一生,都只会默默当好她的南安王妃,不给您添一丝多余的麻烦。”
“对她而言,只要能嫁给您,能离您近一些,就足够令她欢喜了。”
碧溪看着南安王眼中的动容。
继续垂下眼帘,与他说道:“奴婢与您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您,主子这么多年,对您的爱意,从未更改过。”
“奴婢不知道您是怎么想主子的,但奴婢恳请您对她好一些,尤其不要误会她,她是最不会伤害您、背叛您的人了。”
谢清崖不是不知道徐端宜对他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