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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成亲(90)

辗转反侧,始终难眠。

屋内蜡烛都已经熄灭,只有覆着白纱的窗外,照进一点月光。

谢清崖就这样双手枕于脑后,无声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头顶。

忽然——

他掀开被子,起身走了出去。

临近子时。

这个时间,王府已经没有一点声响了。

谢清崖于黑夜中穿梭,就像一道影子一般,朝临风阁走去。

临风阁外十分安静。

为避免被徐端宜和她身边的时雨发现,临风阁附近其实并没有暗探。

谢清崖翻墙进了院子。

除了廊下几盏灯笼,临风阁内已经没有一点光亮了。

谢清崖于那株桃树下,望着前方的屋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

只当时,一股脑的,就不受控制地往这来了。

如今来了,却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呆呆杵了半天。

谢清崖拧眉扶额,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转身离开,步子却不受控的,一步步朝窗子走去。

从小长大的地方。

没有人比谢清崖更熟悉这处地方了。

走到一处窗子外,谢清崖伸手,轻轻拨动了一下窗子。

果然,这扇坏了的窗子,如今还没有修好。

谢清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支起窗子,跳了进去。

谢清崖早已习惯黑暗,透过月光,他扫向屋内,屋内布置还和从前一样,属于他的东西,一件未少。

这近乎半个月的时间,并未改变这里的格局。

却也不是一点改变都没有。

这间原本专属于他一个人的屋子,如今也增加了不少物件,即便使用它的人,已经尽可能在避免了,但每日生活起居,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谢清崖能闻见,屋中还多了一抹清新的淡香。

他一个人静站了一会之后,忽然朝那架拔步床走去。

床帐还是那日的床帐。

大红色的鸳鸯戏水,艳俗得很。

谢清崖掀起一角,神色无波的,往里看去,入他眼的,首先是两个枕头,然后便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这么大的床,她却一个人蜷缩着,只占了一小块地方。

那双好看的眉毛,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紧皱着,两片嘴唇也紧咬着,瞧着竟是比那日睡在躺椅上时,还要糟心。

身上的被子,只盖了一半。

谢清崖也是在他们新婚当夜,才知道,睡着的徐端宜,远没有醒着时那么端庄。

那夜,他不知道,给人捡了几趟被子。

最后他都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人连人带被,都绑起来才好。

如今也是。

蜷得跟小猫似的徐端宜,此时身上只有一半是盖着的,双脚连带脚踝以上,没有穿袜子,就这么水灵灵的裸露着。

毕竟才到四月,夜里还是冷的。

她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了。

谢清崖只能看到她越来越冷,越来越冷,她试图把双脚藏起来,却怎么都藏不进那掉到脚踏上的被子。

谢清崖没有立刻捡被子。

他就这么冷静的,甚至称得上是冷漠的,看着她。

任由她在这寒冷之中挣扎。

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不会去理会她的死活。

谢清崖的耳旁,似乎还环绕着,梅雪征先前说的话。

他当然知道。

只是先前所想,更多的还是,或许徐端宜并不知道,或许她打发那婢子是另有缘故,他们多虑了,甚至……他还想过,或许徐端宜是在帮他呢?

这是他心中最隐秘的希冀。

可梅雪征说的没错。

……他们赌不起。

但凡徐端宜有问题,那他们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甚至成为刺向他们的利刃。

他不敢赌。

所以不敢问。

应该离她远些的,把她真的当做一个陌生人,远着避着,不让她有任何接近、影响她的机会。

或者……杀了她。

如果徐端宜死了,那他如今,就不会这么烦恼了。

他本来就不应该这么烦恼。

要考虑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多这么一桩了

就像被蛊惑,被梦魇一般。

谢清崖忽然朝徐端宜伸出手,他的指尖停留在徐端宜那纤细的脖颈处,他甚至能感受到那处跳动的脉搏。

只要伸手合握住这段脖子,他就能杀了她。

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影响他的心情。

可谢清崖——

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

手指从徐端宜的脖颈处离开,他睁开眼,沉默着,又看了徐端宜一眼,然后弯腰替人捡起那掉了一半的被子。

那双躲冷的玉足,这会终于找到了温暖的地方。

谢清崖见她不似先前那么蜷缩着了。

他又看了一会,准备离开。

可就在谢清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啜泣声。

脚步立刻勒停。

谢清崖拧着眉,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去,果然瞧见徐端宜的眼角,掉下一串晶莹剔透的眼泪。

徐端宜就算哭,也是小声的。

要不是离得实在是近,他根本无从发现她哭了。

谢清崖不知道,她为何在睡梦中,都在哭。

不是已经长大了吗?

不是已经独当一面,无所害怕了吗?

当初被他那样当众落脸面,都没哭,现在又是为何哭泣?

谢清崖不知道。

可他知道,他走不掉了。

他从来就没办法,在她哭着的时候离开。

谢清崖坐到了床沿上。

依稀照进的一点光亮,使他能看清她的脸。

谢清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手却朝她伸过去,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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