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人,自然不可能回答他,而谢清崖看着她即便处于睡梦中,也依旧紧锁着眉的模样,他忽然再次探手过去,替人纾解紧皱的眉心,一边纾解,一边又说:“不怪你。”
过了一会,他又轻声说了一句:“没怪你。”
这一夜。
谢清崖在徐端宜的床边坐了许久才离开。
无人知晓,他夜半来了这处地方,碧溪也只是在半夜起夜,进来查探主子睡得如何的时候,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奇怪,今天主子的被子怎么这么老实?”
却也未曾多想。
嘀咕完,她就又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出去睡觉了。
而徐端宜——
她更加不会以为,谢清崖来了这边。
昨夜的那一切,也只是被她当做了又一次的梦境。
她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梦。
自打进了王府之后,她时常会被梦魇困住,梦中,她总是在姨母和谢清崖之间,左右为难。
两个人各站在一端,而她站在中间。
他们都让她过去,要她选择到底要跟谁,而她就在这样的困境中,一次次左右为难,止步不前。
唯一让她感到意外的,也不过是昨夜梦境中,谢清崖的反应。
从前梦境中,对她只有满眼失望的谢清崖,昨夜不仅抱住了她,甚至还出声安慰她。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徐端宜只觉得自己真是昏了头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梦来。
谢清崖怎么会拥抱她?
若他知晓,恐怕只会想杀了她。
即便念在往日旧情,不杀她,他也不可能拥抱她,他只会厌恶她、远离她。
翌日醒来。
毫无意外的,徐端宜的眼睛又哭肿了。
碧溪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正是心里知晓因何缘故,所以她也没询问怎么了。
只吩咐秀玉。
让人吩咐厨房,多准备两个水煮蛋。
好待会替主子滚下眼睛,免得被外人瞧出端倪。
徐端宜则更加不会当一回事了。
她睡得不好,这会坐在梳妆镜前,一边由着碧溪替她梳发,一边按着太阳穴,哑声问道:“雪芙去浮水居了?”
碧溪答:“去了,昨儿夜里,奴婢便让秀玉带着过去了。”
徐端宜嗯一声,又问:“她们没说什么吧?”
这个她们,说的是谁,碧溪自然清楚,她忙道:“没,瞧着还挺羡慕的。”
毕竟管嫁妆是件清闲事。 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一般只有深受主家信任的人,才能做这样的差事。
今日知晓雪芙过去当了这差事,都是羡慕的居多,还有几个藏着嫉妒的,倒是没瞧出有别的想法。
碧溪知道主子问起这个,还有别的原因,便又轻声补充了一句:“奴婢仔细观察过了,暂时没发现咱们院子里的人中,还有什么端倪的。”
徐端宜轻轻嗯声。
心中不安却依旧未曾减少。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过了好一会,才又轻声问了一句:“王府的人……”
徐端宜又干哑着嗓子,补充完:“可有察觉什么?”
这点,碧溪一早也派时雨出去打探过了,自是未曾隐瞒:“您别担心,奴婢已经让时雨去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
徐端宜听到这番话,心里松了口气。
可内心深处的不安,却也没有彻底不见了。
它依旧还在。
徐端宜知道,在事情彻底了结之前,它始终会跟着她。
她垂下眼帘,没让自己沉浸于这抹情绪之中,而是继续与人交待。
“回头你把人都画下来,去侯府一趟。”徐端宜吩咐碧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小心些,别让人瞧见。”
她实在不希望谢清崖知道。
她怕真的出现,梦境中,被谢清崖厌恶指责的那一幕。
即便这一幕,日后有可能,真的会来临。
徐端宜也忍不住希望,这一幕,可以来得越晚越好。
“奴婢省得。”
碧溪轻声应了。
……
午后。
顺天府衙。
谢清崖于休息的公房之中,得到了昌丰带回来的消息。
“今日一早,王妃的贴身婢女碧溪,忽然回了一趟侯府,咱们的人不敢进去,只知道碧溪走后不久,有个护卫拿着一本册子,去了城东的锦记斋。”
“锦记斋?”
谢清崖昨夜没睡好,这会头疼得厉害。
他按着眉心,一边按,一边问:“那是什么地方?”
这点,昌丰事先就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会回答起来自是顺畅:“名义上是间脂粉铺子,其实是宫里一些有钱有势的太监、宫女,一起合资办的一间铺子,属下以为,这地方,应该就是外面用来跟宫里的人,通信的地方。”
谢清崖手中动作微顿,他抬头看了眼昌丰。
这个地方——
他们以前并不知道。
但也只是瞬息的功夫,他便又继续垂下眼帘,按着眉心说道:“还查到什么?”
说完,想到昨日徐端宜说的那一句句“对不起”,谢清崖沉默片刻,未等昌丰回答,便又问:“那护卫往锦记斋递消息了?”
他问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平静,似乎无论昌丰回答什么,他都不会惊讶。
毕竟听人说了几十句对不起。
便是如今真的被徐端宜背叛了,他也不会觉得吃惊。
或许是昨夜那人哭得实在是太可怜了一些,他甚至都忘记了生气。
只是好奇。
这个时候,她能查到什么,又能递什么消息回去?
他自问这阵子还未露出什么马脚,可以令她传递消息回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