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魅(165)
粼粼银光照在她乌黑的眼眸里,谢萦轻声念道:“‘
山河萦带九州横,深谷几为陵。千年万年兴废,花月洛阳城
’。其实我家祖上代代都生在洛阳,可我出生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回老家来呢。”
宁昀望着她,声音轻如呓语:t“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又不会在这儿待多久,你知道这个做什么?”谢萦却耸了耸肩,打了个哈欠道:“好了,走了走了,回去睡觉!今晚出来这么久,你不困我还困呢。”
*
晨钟隆隆敲响时,百姓走上街头,纷纷议论起了昨日耸人听闻的怪事。
世子新妾室的花轿招摇过市,众目睽睽之下,从轿子里跌落出来的竟然是一具女尸。
万工轿根本没有门,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新娘子进去就无法出来,只有等到进了夫家才能拆除木板。
迎亲当日,小红云在青楼上了花轿,是众人亲眼所见。一路上官军开道,轿夫护送,没有人发现任何异样。而一个大活人,竟然在一个封闭的木盒子里变成了一具尸体。
小红云出身的青楼被连夜查封,所有龟公老鸨统统下狱拷打。据说那一夜狱中哭声震天,小红云的几个贴身侍女受不住酷刑,却实在是什么也招不出来。
官府很快贴出公告,禁止任何人议论此事,然而城中已然流言如沸。
据说那具女尸并不是本来的新娘子小红云,而是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陌生女子,只是因为最近天寒地冻,尸身才未腐坏。
脱掉外面的新娘华服,里面就是一条裹尸布,整体雪白,只绘着上一个泼墨圆环,首尾相衔。
那是白灯匪的标志!
不到一个月间,这是白灯匪在城中犯下的第二起大案。
急促的马蹄声传遍大街小巷,从王公到百姓,所有人都意识到,洛阳城里恐怕要变天了。
外篇:人易老,梦难长10
“废物!一群废物!”
砰地一声,八仙杯重重砸落在地,溅开一地碎瓷。王府中,福王正暴跳如雷地怒吼。
一夜酷刑拷打,嫌犯被拷死许多,有的龟公为求活命已开始开始胡乱招供,只是前言不搭后语,一听便知是编的,案子还是全无头绪。
福王本来就整夜没合过眼,听到这种结果,当即大发雷霆。
来报的狱卒挨了记窝心脚,连滚带爬跪在堂下,洛阳县令也噤若寒蝉,一众人中,只有奉命来河南巡察的刑部侍郎廖维祺还能说得上话。廖侍郎咳了一声,缓缓道:“王爷息怒,此时不是撒火泄气的时候。”
“息怒!叫本王如何息怒?!”福王举杯又砸,“便是我能咽下这口气,廖侍郎,你又准备怎么对皇上交待?!白灯匪都要骑到了我福王府的脖子上!”
短短一个月内,这是王府里的第二起丧事。
除夕前夜,福王的幼子朱由柏在府中不明不白地暴死。
王府对外发丧的时候,只说世子少年夭折,可是只有少数人知道,世子死前,把府中的一块玉璜吞了下去,他是被那块玉卡在喉咙里,活活噎死的。
那块玉玦来自一对玉佩,上“璜”下“珩”,两个弧形拼合起来,形成一条衔云蟠龙。
前任主人死后,这对玉佩流落在外,福王一眼看中,欲据为己有。只是那时府中高人出面劝阻,说那对玉佩上凝聚着阴邪怨气,于是福王只好将玉佩送入白马寺中,由高僧日夜诵经守护,直到十年后,这对玉佩散尽了阴气,才重见天日,送入福王府中。
果然是难得的宝玉,福王富有天下资财,也不曾见过如此至宝,从质地到雕琢,无不是鬼斧神工。
福王心爱幼子,预备将这对宝玉当作他的加冠礼。可是幼子还没长成,竟然将那枚玉璜塞进了喉咙,生生窒息至死。
婢女发现时,朱由柏整张脸已经噎得发青,嘴唇微张,吐出半截肿胀的舌头,嗬嗬喘着气。隐约还能看见,那半块玉璜卡在他喉咙间,散发着柔美的光泽。
惊恐之极的尖叫声响彻整座王府,福王闻讯赶来时,险些被吓得瘫倒在地。
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那对玉佩上还有怨气徘徊不去,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只是白马寺的住持很快带着一十二名高僧匆匆赶来,对他赌咒发誓,此事虽有蹊跷,但绝非玉佩作祟,定然是有妖邪怨气过路,冲撞了世子,这才酿成惨剧。
福王听了高僧的建议,连夜撤去了灯笼鞭炮,整个除夕,王府里披麻挂孝,法事做了七天七夜。世子被匆匆葬入邙山脚下的王陵,纸钱撒了满山,诵经声半月不绝。
剩下的半块玉珩被高僧封进密室镇住,府中又添了许多守卫,福王才稍稍安下心来。
他以为这场横祸至此结束,没想到,从那时起,变故才刚刚开始。
元宵节上,白灯匪在街头聚众游行,闹市一下子被白灯照得犹如冥间地府。当夜城中就展开了大搜捕,只是不但匪首没抓到,还搞得城中人心惶惶。
又过半月,福王的次子要纳一房新夫人。
幼弟才薨逝,他居然就要纳新妾。福王虽斥他荒唐,但府中刚遭变故,能冲一冲喜也是好事。
没想到,轿子敲锣打鼓地抬到街头,从中竟然滚出了一具裹着白灯旗的尸体,新娘却已不翼而飞。
福王摔了杯子,面色狰狞地踱着步。
半个月里,白灯匪接连犯下这样两起大案,除夕之前世子离奇暴死,多半也是他们所为。
这简直是不加掩饰的挑衅,白灯匪已经公然与朝廷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