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魅(229)

那些衣服一定是给这个泥做的女儿买的，而这样奇怪的要求，只会让她联想到唯一的可能——

这具身体怕水！

供暖管道爆开时喷出来的水柱，能逼得人睁不开眼，打在泥雕还未完全完成蜕变的脸上，会发生什么？

只是她也没有想到，泥雕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剧烈，刚才还坚不可摧的身体，就这样变回了一滩软泥——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具新身体未免也太脆弱了些。

大概，其实在让泥雕活动起来之前，还有什么必须的步骤，这对夫妇对个中细节却一无所知，就这样一厢情愿地招来了过路的厉鬼。

……算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这些。

这间地下室并不大，水柱这样剧烈地狂喷，地上的积水很快就已经没过了鞋底。

谢萦深深吸了一口气，摸着黑走到门边，用微微发抖的手去探许秋冉的鼻息。

……好像还有气……

可是地下室本来就异常阴冷，此刻她还浑身都湿透了，手指本来就已经冻得发僵。谢萦摸了又摸，只觉许秋冉的呼吸好像似有似无，看着她发青的脸色，实在不能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

无论如何，现在得赶紧上楼去，给她和陈吉明叫个救护车……

念头在心中转了一圈，谢萦霍然起身，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背后的声音。

“你……”

她扭过头去，在逐渐没过脚尖的积水里，那尊泥雕还躺在地上。

不知什么时候，它捂着脸的手臂已经松开了。

借着远远的那一点微弱的光，谢萦看见，它的上半张脸，和浸在水里的后背一样，都融化成了一滩失去形状的泥土。

它已经没有眼睛了，在这张诡异的脸上，只有嘴唇还在翕动：“你……”

少女心中正烦得不行，冷冷回头，“你急什么，我等会自然会回来跟你算账。”

那张正在融化成泥坯的脸上，仅剩的嘴唇好像无力地勾了勾，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你和我……”

大概是声带也在融化，说到最后，它的声音已经几乎微不可闻。

“……是一样的……你也……”

谢萦根本无心听它在说什么，只伸手去推面前的铁门。

纹丝不动。

少女愣了愣，用肩膀顶着铁门，浑身加力，用力一推，可是铁门仍然紧紧关着。

有些恍惚的脑海里，缓缓掠过了一个念头。

……门锁坏了？

之前被泥雕那么用力地一推一砸，这扇本来就已经年纪很大的门彻底坏掉了。

谢萦有些疲惫地靠在墙上，抬头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从泥雕冲出地下室开始，一共过了多久？有没有十分钟？

谢萦猜测一切应该发生得很快，但是在黑暗里的搏斗有点让她模糊了时间。无所谓，就算被关在了地下室里，她现在只要把哥哥叫过来……

……可是，这间地下室里的水，是不是涨得未免有点太快了。

爆开的供暖水管上，水柱还在无休无止地狂喷，不断有水花飞溅到她的身上。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水竟然已经涨到了小腿。

谢萦平时没怎么待过地下室，更不知道这样十平米出头的房间，其实灌到没过胸口也就是不到半小时的事情，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无法站起来的许秋冉。

……不是吧？

谢萦低头望了望手心，感觉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已经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背后传来了一声巨响，一t束刺眼的光柱随即直照进来。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被这么亮的光一照，谢萦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一只手臂已经猛然抓住了她，那个熟悉的、焦急的声音正穿过水声大吼：“小萦？！”

怪怪古22

……是兰朔。

大概是这短短半小时里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这一瞬间，谢萦脑海里居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最后上下牙关一碰，居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她从里到外被冷水浇了个透，冰冷透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刚才顾不上，现在才觉出冷来。

顺着门缝，走廊地面上已经渗了厚厚的一层水。供暖管道上的水还在狂喷，随着铁门被暴力破开，地下室里的积水立刻汹涌地灌进走廊。

手电光柱里，少女湿透的头发紧紧沾在脸颊两边，嘴唇已经隐隐冻得发白，但看起来总算还是完完整整的，不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一瞬间无数情绪涌上胸腔，都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心疼更多，兰朔深吸了口气，几乎悬在喉咙口的心脏终于落回肚子里。

男人一把揽过她的肩膀，用力按了按：“我们走。”

也许是刚才的搏斗里心里那根弦绷得太紧，现在陡然松懈下来，谢萦梦游一样，下意识地跟着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他车上的。

她现在没力气解释前因后果，好在兰朔也并没有问。

他三下五除二脱光了她身上所有湿衣服，用一条巨大的毛毯把她裹上。

车内暖风开得很足，电台里还放着一首舒缓的歌。骤然从冰冷黑暗的地下室回到这样的环境里，谢萦只觉得有点晕晕乎乎的，大概是剧烈运动之后导致的脑供血不足。

兰朔站在车门边，一手撑着伞，一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冲洗她的小腿和双脚。

地下室积水里可能混着灰尘沙砾之类的杂质，粘在皮肤上可能造成划伤，最好先简单冲洗一下。

这场瓢泼大雨还在继续，雨水不断顺着伞缘滑下，仿佛形成了一道白色的帷幕。冰凉的水流淌过小腿，少女微微垂下视线，默默看着面前半屈着膝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