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案(47)

李珩沉默了许久，才淡淡地说：“你被人抓到了什么把柄，让你这么投鼠忌器？”

“能让我在这一行消失。”封灼灼最忌惮的是，贺玖也许能让她坐牢。这一点，她对着李珩没敢说出口。

“你犯过的错……你承认？”

封灼灼艰难地说：“梁宸能帮我证明我没有大错，可是他已经死了，现在……无人能证明了。”

李珩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字眼，但他并没有追问太多，反而给她寻找解决方案：“现在有弥补的办法吗？”

“我不知道……”封灼灼掂量着每一个字，反复斟酌，几分钟后才说，“我在梁宸的同意之下，卖过他的一些二手物品，得到了一笔钱。这些钱，全部在我银行账户里。贺玖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得到了这些信息。”

李珩的思路很快，“这笔钱你什么时候获得的，动用过吗？”

“是去年6月至今年1月陆续交易所得，当时梁宸还在。这笔钱我没有动用过。”

“加起来金额有多少？”

“458650。”

“半年时间，这么多？”

“是的。”

李珩的声音透着几分凉意，“难怪都想做明星。”

封灼灼沉默。

李珩继续问：“你要这么多钱打算做什么？”

“买房子。”封灼灼回答。

李珩有几分意外，“你年纪也不大，一个单身姑娘为什么着急买房，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可能是现在的女孩子跟我妈那个年代的人不一样了吧，”封灼灼找了个理由，“现在单身女生买房很常见了。”

“别人买所以你也买？”李珩看她一眼，“我不觉得你是无脑跟风的人。”

“早买早安心啊。总归住自己房子更踏实，对吗？”

“那你攒够买房的钱了吗？”

“没有。”封灼灼望着水面上月亮的倒影，“攒了这么多年，就像镜花水月一场空。”她自嘲一笑，“房还没买上，倒把自己都快折进去了。”

37 西出阳关无故人

封灼灼的自嘲让李珩侧目。她望着月亮的倒影，嘴角下垂，神情颓丧。

“梁宸对你很好吗？”李珩小声问。

封灼灼陷入回忆，用很低的声音回答：“很好。”她仿佛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特别好。”

“要不要说说？”

封灼灼的眼泪落下来。她不想被李珩看见，很快抬起手，手背贴着眼睛，挡住了这一刻的脆弱和狼狈。

一首古琴曲结束，李珩看了一眼播放列表，接下来是《阳关三迭》。

封灼灼听得越发伤感，眼泪在手背后止不住。

李珩默默看着她。遇到劫匪手受伤的时候，在医院治疗的时候，她都一声不吭，是很坚韧的性子。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哭。

琴音好像刺痛了她。

一曲结束，李珩关了音乐，留封灼灼沉浸在之前的情绪里。

封灼灼掩饰似的问：“这是什么曲子啊，听着真让人难过。”

“《阳关三迭》，又名《渭城曲》。”

“王维诗里的渭城？”

“是，这个曲子是根据王维的诗做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西出阳关无故人……”封灼灼喃喃说了一句，不知想起什么，情绪突然崩溃，她双手捂着脸，哭得停不下来。

李珩在旁边沉默地看着她。

她哭了很久。好像人生有很多悲伤，一直努力压抑着，在这一刻心底的防线被击溃，突然忍不住了。

夜风有了凉意。

封灼灼终于平静下来。

李珩递了一瓶水给她，她小声谢过，喝了几口。她红了眼睛，说道：“梁宸是一个很好的人，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我跟他应该算是朋友。”

“能跟工作伙伴做朋友，很好啊。”

“是啊。可是……梁宸和我，都没什么朋友。”

“所以……你们把对方当作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也许吧。”封灼灼叹息，“认识时间太短了，他走得太突然，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

李珩看她神色，悲伤不似作伪，遗憾溢于言表。他望着天边逐渐西沉的月亮。明月皎皎，缺了一个口，孤独地挂在天上。

哭了一场，封灼灼显得有点t呆滞困倦，不知不觉在座位上睡着了。李珩开车往回走，却发现自己一直不知道封灼灼住在哪里。他找金璐调了封灼灼的简历出来，找到了地址。

一个小时后，车靠在路边，不知道从哪里传来难闻的味道，李珩忍不住皱眉。他喊醒封灼灼，“你到家了。”

封灼灼这才发现李珩把她送到小区门口了。她谢了他，站在路边挥手送他离开。

李珩掉头走了没多远，经过一个垃圾站，于是明白了封灼灼为什么想要攒钱买房。

只可惜，这笔钱封灼灼估计是留不住了。

到家后，李珩打电话请教一位已经成为律师的老同学，大致说了封灼灼那笔钱的事，然后问应该怎么处理比较稳妥。

“什么人啊这是，随随便便弄到这么大一笔钱，弄不好就是侵占他人财物，要坐牢的……”黄律师啧啧称奇，“你放着好好的建筑师不做，大好前程不要，跑去混娱乐圈，身边就是这样的人？那我劝你趁早回来，完成学业。”

“少废话，这个忙你帮不帮？”

“哟，这么上心，是你什么人啊？”

“我助理。”

“你助理都挣这么多，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是那种传闻中的天价片酬，亿万身家了？我现在还在点灯熬油加班看卷宗，一个月挣仨瓜俩枣，背着巨额房贷，完了，我心态不平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