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万川(287)
他这么说着,黄保生扯开他的上衣,脊背处真有一处丑陋的疤痕,乍看像是打斗留着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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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震霆继续看着他发问:“你既曾身为毒蝎暗卫,身手十足了得,又怎能轻易被人拿住送到这监牢中来,你当朕是随口可骗的黄口小儿吗?”
“不不,”那人吓得一抖,“陛下有所不知,毒蝎暗卫代号逢九者,都不是武人,而是为大皇子出谋划策的文士,毒蝎共有一十二名文士,这是毒蝎中人才知道的秘密。小人代号七九,专为大皇子密谈各方消息。”
皇甫震霆冷哼一声,意义不明。北滦上都城中当然也有大晛探子,据探子所报,此人说的话,到目前为止倒是没有说谎。
那人看没人阻止他停下,便继续说:“二皇子宫变登基后,不惜找各种理由处死大皇子先前的心腹近臣,小人因有四方馆中身份掩盖,侥幸逃过一劫,但留在上都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因此在年初逃出国都,秘密南下来到建康,以行商身份生活。那天和友人在舞馆喝酒,就……就……”
他说完便默默伏在地上,等候发落。
饶是已经知道此人所述跟纸上一字不差,听他从口中说出来,皇甫震霆还是忍不住额角直跳。北地三州被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占了,为他留下丢失祖宗江山的骂名,这其中,又有多少是赵执的“功劳”!
黄保生看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是气厥的前兆,急忙扶住他:“陛下!陛下静气。”
他又看向地上的人,想起什么来。“拓跋虎文允诺给赵执的财物,有多少?”
“金银珠玉数箱,小人筹措许久,遗憾没有拿到那张礼单。不过其中有两样更加贵重的礼物,小人可以确知。”
“哦,是什么?”
“五艘停在大晛交州港的鹢首大船,可载船工百号,运送货物千斤,此船用于远洋来往,乘风破浪,最远可达天竺。”
“什么?鹢首大船……”
黄保生自己想到,听说赵大人被重新起入朝堂前,是在南海经商来着。
“另一样,是一张羊皮秘卷,内中画有银矿图。此旷,小人不知道是何处的银旷。小人知道的就是这些,小人发誓,绝无半点虚言。”
大船和羊皮秘卷的事,他此前没来得及给黄保生交代。此时听他说出来,黄保生忍不住抽了抽气。若得银旷,那赵执岂不是富可敌国了?
他忍不住对躬身道:“陛下,此人曾是毒蝎卫,为人狡诈,说的话,或许真假掺半。他说财物中还送了银旷,额,赵大人若有银旷,该不会是当前这个样子。这天底下的银旷,若知道一处,那都是……”
他的话没说完,被皇甫震霆打断:“你闭嘴。”
陛下极少这么对他说话,黄保生猛地噤了声,低下头去。
他哪里知道,赵执手中真的有银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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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元庆帝薨逝,国丧后不久,在京郊幕府山的一间静室内,赵执将一卷古旧的羊皮卷献给他。羊皮卷中画的银旷,位于大晛西北梁州扶它山。
赵执以羊皮卷向他投诚,是求他护佑他们母子的意思。后来他派人秘密前往扶它山,真的找到了银旷。虽然那旷相当难采,采了几年后也枯竭了,但他后来能在宫变中夺回皇位,银旷功不可没。
那时赵执说出使时在上都城中使了些手段得来,没想到是这个手段!
“陛下,陛下凝神静气!”黄保生赶紧伸手拍打他的背。
“朕问你,你如何证明那羊皮秘卷是拓跋虎文所赠?”
伏在地上的人颤巍巍地想了想,迟疑着道:“这个,这个小人无法确证。”
皇甫震霆和黄保生一听都勃然大怒。“无法确证你就随口攀咬!来人!”
“不不,但是小人知道二皇子府中标记秘件的印记,有此印记,定是二皇子府中所藏,或许能在羊皮卷上找到,或许……那印记小人可以在纸上画出!”
“来人,给他纸笔。”
那人伏着身子,在宣纸上画了个认不出来的印记。黄保生将宣纸呈到皇甫震霆之前:“陛下,这……”
皇甫震霆吩咐黄保生:“你现在就去,打开兴庆殿后的后库,将那羊皮卷拿到这里来。”
黄保生心中大惊,竟真的有羊皮秘卷?可那秘卷怎会在兴庆殿的后库,那处仓库放的都是陛下还是竑王时,府中的所用之物。
“还不快去。”
“是。”
黄保生回神,招外间两个内侍进来侍候,自己脚步生风地领命而去。
监牢外雪下得越发大,他被那落雪冰得打起寒颤,却顾不得许多,冒着严寒往宫里奔去。
这是,这是要出大事了。赵执此刻远渡天竺,还握有虎符,领着两万军士。若他真是北滦奸细,那岂不是……又要逼反一个赵釴?黄保生打开府库,找到羊皮卷,来不及多看便飞快折返。想到那年朱雀巷血流成河的景象,一颗心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来。
北地的坞堡城。
大雪飞扬,呵气成霜。
谢赓亲自领着军士在宽阔的地窖中练习近身厮杀。这处地窖是大军驻扎在坞堡城之初就开挖掘的,才挖了一半土地就冻住了。不过这挖好的一半也已经足够宽阔。军中一半军士都来自南方,谢赓日日领着人在地窖中训练,地窖没有外间那么冷,能让南方军士逐渐适应北方的严寒。
谢赓呆了半天,才回到地上的城中。亲兵请他进堂中用餐,他却站在门口,看着鹅毛般纷扬而下的大雪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