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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万川(295)

作者: 秋水色睫 阅读记录

钱泽向黄保生躬身示意,黄保生朝身后的禁军挥手:“将此罪魁带走!”

“他要吞东西!”

黄保生急忙叫,“快阻止他!”

有位禁军军士眼疾手快,一拳向那樵夫下巴甩去,樵夫下巴瞬间脱腔,吐出一口血水,随后被死死制住。

三司长官在重华殿上跪地接了新的圣旨,真正的嫌犯已抓住,立刻重审内奸案。皇帝陛下和尚书令钱漱徽,两人不知道是谁出的假死之计,硬是瞒过了所有人,就连当初领旨拘捕赵执的檀霸,也是此时才知道,今天凌晨去城南野地抓的人是这么回事。而传言中被赐死的赵执,此时也出现在大殿上。皇甫震霆下了口谕,赵执虽遭人算计,但仍未洗脱嫌疑,令禁足在府,配合三司审问。

昌祐八年冬至日后,内奸案告破,尚书左丞、大理寺卿赵执洗脱嫌隙,接圣旨重履旧职。

因年迈被特赐许久不来上朝的钱漱徽,也来到重华殿上,听刑部尚书再一次宣读内奸案判决书。

最令人震惊的是,那位自述是已故北滦大皇子心腹,代号七九的蝎卫,在提审中多次试图自杀,未遂后终于支撑不住,在刑讯下暴露了自己真实身份。此人代号是七九没错。只是,这只蝎卫效忠的人是当今的北滦国主拓跋虎文。

拓跋虎文为他精心造了从前与现在两重假身份,并遣他南下大晛建康城。禁中的小兴子,还有鸿胪寺的一个七品主事,都被此人以重利策反,为他所用。那天清晨,小兴子即是受他所命,前去确认赵执是否真的身死。

东掖门的监狱内室。

蝎卫七九双足已废,浑身溃烂,亏得现在是冬日,没有蚊虫肆虐,满身的血污裸露在外,触目惊心。由此也能看出来,这位北滦蝎卫在审问过程中有多硬,刑讯到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才挤出几句真相来。

他昏睡许久,被一盆冰水激醒,费力睁开眼睛许久,才看清站在内室中的人。“赵执。”

赵执并不兜圈子,直接问他:“我想知道,你为何构陷于我?”

蝎卫缓慢地抬起脖子,扯出个诡异的笑容。

“为何构陷于你,你们的判决书上不是说了?为了报你当年在山口给我主的一剑之仇。陛下被削下的半片耳朵,到如今都没长全。难道说赵大人不信这个理由?”

赵执所知道的拓跋虎文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拓跋虎文能从他兄长手里夺过皇位,此人的心思绝不会一直停留在那一点私仇上。他如今已是一国之君,更不会为了私仇,让他重金培养的心腹蝎卫来建康送死。

蝎卫继续笑得诡异:“赵大人,这监狱里所有的刑我都受了,该说的我也说了。其余的,你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句话。入蝎卫之时,我就是必死之身,你们大可取了我性命。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在内室响起,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赵执心里一阵发寒,这建康城中,绝对不止蝎卫这一个北滦探子。拓跋虎文的布局,远在绍元年间窃太庙毁莲塘之时,或者更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如今他羽翼已丰,先吞了北地三州。派到建康的蝎卫是来探路的,更是来……示威。

只是满朝文武,以为除恶已尽,没有多少人在意一个阶下囚的示威。

————

赵执驾车送母亲回隐溪寺。

慕容氏所居的禅寺被巡防营翻得凌乱不堪,寺里的姑子至今没有人敢进这间居室。蝎卫的手段当真了得,能潜入寺中,在慕容氏的眼皮底下将半块玉佩藏在佛像底座,鼓动巡防营来查找。

慕容氏宽慰他:“阿执,不过是一场误会,我无事,我在寺中简居这么多年,心境已今非昔比,你不用太过为我担心。”

“母亲。”

赵执站在窗前,听着室外飒飒的竹声,突然问道,“当年叔父领着私兵离京之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这问题惊了慕容氏一跳,怎么会,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母亲,他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慕容氏摇头,“什么都没说,他叫人送我离开京城前往交州无人所知的渔村隐居,安排得,很是妥当。”

“母亲,叔父教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赵执转过身来。“京都大营,从天竺远征归来的两万兵力,我要握在手里。”

帝京还有禁军、巡防营,他不掌握其中一个,也必得掌握另一个。如此便再不会像过去到如今这般,任人摆布,寸步难行。

慕容氏愣了许久,在他话里品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阿执,母亲只告诉你四字,从心而行。”

————

西行临近嵯峨山时,李秾还是带着小姑娘令容登上了蹉峨山顶。

时值秋冬,山上大雾笼罩。令容缩在李秾怀里,两人等了一夜,在太阳出来之时,真的看到山顶的一圈金光,仿若佛陀法力无边散出的眩晕。

令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念念有词,祝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能找到弟弟,祝父亲平安归来。李秾这时才知道,这姑娘的父亲远行去了。他们原本是个圆满的行商之家。

令容睁开眼睛,却看到李秾并未许愿,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神圣的一圈光晕,像是在认真欣赏美景。

“姐姐,娘说看到佛光,许愿就能灵,你不许愿么?”

李秾淡淡地摇摇头:“我的愿望,佛陀也帮不了我,就不在此煞风景了。走吧,令柔,我们该下山赶路了。”

李秾带着令容,风餐露宿,一路赶往西北。

越是接近梁州,天气越是严寒,李秾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在看到梁州地界碑的时候,李秾明显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