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吟竹声(146)
南宫华亭看不下去他这股黏糊劲儿:“我能怎么着他?你这人,简直离了他就没魂儿。”
又调侃:“小时候那么调皮混蛋,跟个小炮仗似的,人见人厌,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找不到相守之人。”
喻尺夜不以为意:“大家都是嘴上嫌我,心里却喜欢。”
练清竹马上道:“我心里喜欢,嘴上也不嫌。”
谁会讨厌一身正气的小世子?
喻尺夜爽朗一笑。
南宫华亭则非常嫌弃,连带着把练清竹一起给嫌弃了:“你俩收敛点。”
练清竹道:“还要多谢殿下成全。”
南宫华亭:“我何时又做了好事?”
练清竹:“近来诸事匆忙,四年前花江园一事,还不曾向殿下郑重道过谢。”
说罢,当真郑重行礼道谢。
“客气什么?自然是有利可图我才出手。”南宫华亭道,“你们不是已经成为我最好的帮手了吗?”
喻尺夜也便不客气了,直白道:“若要这么说,我也是为了‘利’,只有殿下符合我对君王的期待,只有你可以让大黎变得更好一些。”
练清竹则认同他的想法,并跟随他的选择,国师府从很早之前就不是中立了。
南宫华亭举起酒杯:“咱们之间怎么算都是生死情谊,不来虚的那一套,我只说一句,南宫华亭记挂着你们的帮扶之恩,也感激着你们的辛劳之义,此生绝不相忘。”
说罢一饮而尽。
练清竹难得正经了神色,斟酒喝下。
喻尺夜抱了抱拳,捞了一碟子肉放到练清竹面前,道:“既然不来虚的,那就赶紧吃肉吧。”
“……”南宫华亭怒道,“喻尺夜!我刚涮的!”
围着热腾腾的羊肉锅子观雪赏梅,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俗人
青竹小院。
吃过肉,喝过酒,几人又在雪亭中闲坐烹茶。
衣袍上熏了些味道,南宫华亭嗅了嗅,懒得特意去更衣,在他们面前也不在乎什么规矩体面,直接嫌弃地把外氅除下,喻尺夜看见,让人取了两件外袍过来,一件给她,一件给练清竹。
练清竹滤着茶汤:“怎么不见姬随雁?”
“他去帮我调查一点事情。”南宫华亭道。
雪势大了些。
“祭天礼之后,朝中原本还有点不安分的,现在都安静了下来,帝都之内暂时不会再起什么风波。”
然帝都之外恐怕会有不安分的动静了。
“对手从来拔除不净,”喻尺夜道,“不可掉以轻心。”
“这不是还没有完全浮出水面来吗?”南宫华亭伸手到亭外去,接住片片雪花,看那冰雪在掌心融化,眸色渐深,“我要得到的东西,绝不容许他人染指。”
喻尺夜和练清竹都明白此话之深意。
热茶一一盛入盏中,练清竹道:“帝都既无事,我与尺夜打算寻一处安宁之处休养些时日。”
谁都知道“无事”只是一种表象,平静的湖面之下隐藏着许多暗涌,真正掌权掌政了的永昌公主并非从此就高枕无忧了,她身边虽是有了越来越多的效忠之人,但真正得力且能够毫无保留信任的人并不多。
南宫华亭看了眼练清竹隐着些倦意的脸色,知道他心中仍是不净,她也知道喻尺夜在战场上积攒下来的伤将将才勉强养好,即便如此,他们也无法轻松,为此她不免动容,温声道:“只有你们,我才可以真正放心。”
练清竹:“得殿下如此信重,受宠若惊啊。”
喻尺夜:“姐,你这么温柔让人瘆得慌。”
“两个混蛋。”南宫华亭斥骂了一句,又笑了笑,别有意味道,“你们是该好生休养一番,养养身体,看一看风光美景,尽归门正在帝都外,有什么不便的地方随时与姬随雁联络,中镇如今有司马崎,也可去他那里做客。”
练清竹点头。
喻尺夜道:“我们不会离开太长时间,殿下于帝都千万保重。”
南宫华亭:“放心。”
没有比永昌公主可以更好的掌控帝都局势的人。
她转着茶盏,忽道:“说起来我们为什么要喝茶?”
明明都不是喜好茶道之人,平常更爱喝酒来着。
喻尺夜看着练清竹的手陷入沉默,反正他是觉得练清竹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清竹煮的茶也格外好喝,就跟着喝了。
练清竹道:“为了附庸风雅吧,虽然我们都是俗人。”
“俗人?”南宫华亭品着这个词,饮下热茶,笑道,“没错,我们就是俗人。”
步天崖。
拜遥没有到处跑,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自己,思考集闲七英,待拾起了精神,又重回故地,把云啸剑送归步天崖原处,跟躺在崖顶上的平暮云聊了一会儿。
“四哥,我已经不需要剑了。
因为剑意在心里,所遇千万种“剑”都可以化作他心中的一缕剑意,无论是妹妹的剑还是后辈的剑,哪怕是姬随雁那种不求正途的邪剑,只要还可以看到剑光,他便能够得到救赎,能够求得“进步”。
雪雾藏在云海之中,一眼望去,茫茫无际。
步天崖是江湖人论剑切磋的圣地,天下却也不止一处步天崖,另还有瑰丽壮奇的十字峰。
十字峰顶试剑锋,步天崖上决生死……这是世人对风诛和云啸的记忆。
拜遥心底翻涌起很多回忆,少年时第一次走出家门,寻得名师习得名剑,而后仗剑江湖结交挚友,从此畅快自在,潇洒无忌……他们切磋武技,刀来剑往难分胜负,千里乘风不醉不休,星河会武快意争锋,十字峰顶击杀恶贼,又奔袭南疆抗击魔宗,也会醉虚湖上泛舟论道,看过了朝野江湖太多黑暗沦丧,知己身之力无法对抗腐朽强.权、从而澄澈天地,便更专注于武学,一心独身于世外,只求闲云野鹤不问尘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