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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吟竹声(98)

作者: 途茗 阅读记录

那人立在月辉之下,一身白衣皎洁胜雪,周身气韵出尘脱凡,宛若仙人临世,可在这静夜之中突然出现,也很可能是鬼魅索魂,车夫控制不住地发抖:“大……大人?”

官员则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少宗主?”

月辉下的人往这边偏了偏脑袋,轻飘飘道:“心使前辈,别来无恙。”

神祇宗的心使与道使在朝中皆有官职,心使连忙下车行礼:“公子,您不是……”

三年前的事谁也没有去张扬,神祇宗中,国师起初说小徒弟在闭关修行,可整整三年都没有消息,国师离世他都没有露面,弟子们都觉得少宗主这是出了意外,早就没了。

“受了点伤,一直在养着。”练清竹道,“我找你问些事情。”

“公子请问。”

练清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任何神采:“师尊是怎么死的?”

心使道:“国师大人去世时我并未在近旁,听说是恶疾突发,来不及寻医医治便去了。”

练清竹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心使心中也有一些疑惑:“公子,您现在是?”

练清竹道:“你在司礼部的处境似乎不太好,越锦书照应不了你们吗?”

心使道:“大公子从前毕竟常在江湖游历,少涉朝堂,陛下对他不似对国师大人那般信任,神祇宗事务虽由大公子主持,但国师大人去世已经数月,继任国师之事还没有落下来……”他顿了顿,“不过如今公子回来,一切就都好说了。”

“他们可不会那么轻易就让我回到原来的位置。”他之所以来找心使,是因为姬随雁给他的信息里提到,静使与远使早已对越锦书死心塌地,道使则一直都极为推崇越锦书,是啊,越锦书一开始才是神祇宗当作少宗主培养的人,只因他自己更向往闲云野鹤的日子才有了练清竹的机会。

心使从这短短几句话里察觉到了什么,道:“可据我所知,国师从未有过更换继任者的决定,神祇宗的下一任宗主只能是您,陛下熟知国师大人心思,从前又对您多般赏识,定不会轻易将下一任国师指定为旁人。”

可我毕竟杀死了他的一个儿子呢。

练清竹只是轻轻笑了笑,又问:“心使前辈常在帝都,可知道国师府近来有何动向?”

心使已明了他与越锦书之间有龃龉,俯首一礼,表明态度,道:“自国师大人去世,国师府忙着后事,继任国师之事没有落定,便不再活跃,不过……”他顿了顿,“昨日发生了一件事。”

练清竹:“请说。”

心使压低了声音:“皇家宗庙现赤光,陛下叫了大公子进宫解疑,还不知他是如何说法。”

“必然是朝对他们有利的方向解答。”练清竹已经明了。

什么皇家宗庙现赤光,既是叫了越锦书解疑,结果必定对永昌公主不利,想必是一早就设下的陷阱。

他想起了几个时辰前见到的那个公主留在宫里的眼线……眼线说,太子的母亲淑妃常常到皇帝跟前旁敲侧击,赞扬公主和将军如何如何厉害,明为赞叹实为捧杀。

又有太子外祖袁大人在朝堂上多次提起西境兵马的问题,公主和将军还没有回到帝都,他们便已经在暗示皇帝这两个人会“功大压主”了。

皇帝昏聩而无用,因着永昌公主出征之前多方请求才肯打起精神上朝,对处理国事好似极为厌烦,可他毕竟还是一个皇帝,若有人时不时在他耳旁吹风,他再怎么偏爱永昌公主都会忍不住生出怀疑。

……这些想必是太子势力做的第二重打算:倘若刺杀不成,便让永昌公主和喻尺夜死在朝堂上。

真是麻烦。

“……公子?”心使惶惑地唤着他。

“嗯?”

练清竹回神,按了下额头,掩住了血气。

差点就要压不住了。

回都

“清竹的伤,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这句疑问是折磨人心的诅咒。

……

“如此连番攻势之下,他必死无疑。”

“若是没死呢?”

“这……他只是肉体凡胎,又不是神人,怎么可能挡得住那么多陷阱?”

越锦书踏进府门,国师府一如既往地安静,但今夜这安静之中似乎有了点不同,他快步穿过前阁,往师尊的卧房那边去,果见卧房里亮着灯,他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自然不可能是师尊突然还魂到世间,坐在房间里的是许久不见的练清竹,他面前放着一个锦盒,正从盒子里取出点心来吃。

越锦书僵立在门口。

“师尊说虞地的点心别有特色,我便托人买了些来吃,味道果真不错。”练清竹一如从前,很轻松地说着这些话,似乎他面对的不是致他走火入魔差点身死的人,而是一直对他爱护照应的大师兄,“尝尝吗?”

可他不会再唤越锦书为师兄了。

越锦书没有说话。

那么练清竹只好说话:“师尊是怎么死的?”

越锦书的眼皮又跳了一下,温雅君子的面皮都快保持不下去了:“你怀疑我?”

他艰难道:“……不是我。”

练清竹:“是你让我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他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都不影响我恨你。

越锦书僵住,脸色像死人一样。

练清竹只自顾自说道:“经过虞州时,我跟项前辈见了一面,言谈间她似乎觉得你我之间有误会,这三年来,你随时都可以去取走我的性命,你若出手,项前辈和仙医都拦不住,你却没有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