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在说话!?”
阮文摆出了戒备的姿态。
又在自己发出声音、摆出动作的同时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动了。
“我说啊, 现在是你在意我身份的时候吗?”
“……!”
循着声音,阮文回身转头。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映入阮文眼中的, 依旧是看不到尽头的皇城, 与一半染黑、一半染红的寥落宫殿。
“我是谁真的重要吗?”
“重要的难道不是你是谁、你在哪儿, 和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阮文不断转着身, 不断回着头。可那声音总是出现在她身后,不论她如何转身、如何回头, 也只会出现在她的身后。
她是谁?
她是阮文。
可阮文又是何许人也?她有着怎样的过往与经历?
她在哪儿?
她在一处深宫之中,一处皇城之中。
可这是哪里的宫殿,又是什么朝代的皇城?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需要完成某些任务,所以人在这里。
可她要完成的任务究竟是什么?要达成哪些目标、又要避免哪些悲剧才算是任务达成呢?
说实话,阮文的脑袋都快被问题塞爆了。她真的很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然而——
“……难不成你还会告诉我这里是哪儿,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嘴角勾起个嘲讽的笑,阮文挑衅道。
阮文有种直觉:如果有人不向她索求任何的代价、任何的回报,就直接告诉她这些问题的答案,那么这些答案八成是假的,是伪造的,是不可信的。
“哈哈……”
那声音轻笑了两声。
“为什么要问我呢?你不是已经决定不论我回答什么,都不相信吗?”
这回那声音贴到了阮文的耳边。
“你只是在试探我。”
阮文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算了,无妨。这不重要。”
那声音轻飘飘地在阮文身周转着圈儿。
“既然你认为耳听为虚,那你最好还是去眼见为实吧。”
“啊,不用反驳我说眼见也可能不为实。我并不想和你做这种无用的口舌之争。”
阮文这会儿听出来了。
对着自己说话的这个声音,似乎和之前呓语着要杀掉另一个存在的声音一模一样。
难道……这声音口中被她放出来的“祂”就是他当初想要杀掉的那个谁?
“我来,只是为了告诉你。”
“你犯下了错误。”
“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
喀嚓——
仿佛玻璃碎裂的声音迸发在阮文的脑海里。
下一瞬,阮文想起来了。
在意识被弹出前,她被陈公公的义子徒手折断了手脚,跟着被丢到了祭台上。
“时辰差不多了。”
“虽然只有你一个贱婢的血,但有总比没有好。”
陈公公接过其他太监递来的长剑,又踹了她腹部一脚,将半昏迷的她踢醒过来。
无法动弹、也骂不出话来的阮文捂着小腹,狠狠地瞪着陈公公。
她的身体因疼痛而颤抖。
而这具飘零枯叶般的躯壳,在下一秒被人一剑贯入前额,抽搐两下,彻底不会动了。
红的、白的都流了出来。都淌在了祭台上。
叮咚铛的声音响个不停,越来越快。
那声音钻入了她的意识,将她的意识生拉硬拽出来,又要把她的意识沉向某个巨大的黑暗之中。
叮咚铛——
叮咚铛——
有海浪猝然升起,从阮文的身后拍向她的背脊。
阮文被拍得一个趔趄,原本要掉入黑暗之中的意识掉进了深海。
耳朵上传来尖锐的刺痛。
“唔啊……!!”
阮文坐起身来,浑身被汗浸透。她伸手去摸自己耳朵,摸到了一点点血迹。
在阮文耳朵上咬出个豁口的白猫在阮文起身时就跳了下来。
它摇晃着又白又长又蓬松的大尾巴,朝着阮文“喵”了一声。
阮文的泪一下子涌到了眼眶。
她一把抱住了白猫,哭了起来。
白猫也不嫌
弃阮文把眼泪抹自己身上。它用长着倒刺的粉红色小舌舔舔阮文的脸,大尾巴像手一样有节奏地轻拍着阮文的脑袋。
阮文哭得满脸眼泪鼻涕,却又在某个时刻忽然打住。
她手脚并用,几乎是以摔下大鼎的姿势爬下大鼎的。
——没有。
这回这间宫室里没有传来熟悉的大钟小铃响,也没有熟悉的工匠怨魂在这里开始杀同伴、吃同伴的轮回。
阮文挂着一脸泪痕冲出宫室。
宫室外面的长廊还是那么阴森幽暗。可这一次,阴森幽暗的长廊看得到底。
那底部是一扇敞开着的大门。
大门另一边是肉眼可见的光。
阮文的瞳孔放大了。
这一刻,她就是扑火的飞蛾。
她看不到那光以外的所有东西。也想不起冲向那光以外的所有事情。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着敞开的大门就飞奔起来。
被阮文遗忘的白猫跟随在阮文的脚边。
一人一猫就这样越过暗色无光的长廊,来到了外面。
残阳如血,天地间哪里都是一片与薄暗浓黑融到一起的红。
有风声从阮文的耳边穿过,阮文发现自己来到了先前的梦境。
对,就是那个有人和她说话、她却怎么都看不到那人模样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