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光那头的两位民警对了对眼神,老警员又问:“为什么他们只骚扰你,不骚扰别人呢?”
杀意又从心头涌起,强忍让祝音身体微颤。
“或许是因为我,不小心碰到了他们。”
“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率先撞到那两位男士了?”
年轻的小警员忽然开口。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们没有在骚扰你, 只是因为你撞了他们, 所以他们试图找你要个说法。你所谓的骚扰、动手动脚和想拉走你都是不存在的。你就是被害妄想……不对, 你是在丑化他们,诬陷他们,好以此为自己的攻击行为做辩解。”
隔着强光祝音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完全能够想象, 那是一张多么自诩正义的脸。
“我说得对吗?”
祝音咧了咧嘴。
你放屁。
“……你这是诱导式审讯,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
老警员看了眼祝音这个硬茬, 用方言骂了句:“贱|娘们儿嘴挺硬。”
强光又冲着祝音的眼睛照了过来。
白色婚纱溅上鲜血的祝音猛然挣脱开钳制住自己的女警,朝着旁边车流奔涌的马路狂奔而去。
十几辆飞驰的电动车因祝音的突然冲出而乱了阵脚。有人猛扭车头, 有人急踩刹车, 也有人来不及反应, 直接追文到了前方停下的电动车上。
一时间几十辆电动车撞到了一起, 有人摔飞出去,还有人被电动车给撞到、碾到了身体。
祝音脚步未停。
她飞身扑向机动车道, 一辆公交大巴眼看着就要撞上她的身体。
滴——!!
在晃眼的强光朝着祝音瞳孔亮起的这一刻,祝音毫无畏惧,她甚至是在迎接自己的粉身碎骨。
为什么她要对那两个人渣下死手?
那当然是因为这里不是真实的世界啊。
男友……舒繁生每每阻止她出门时,都会对她强调:『你要真的下定决心。』
七年前……不,时间不一定真的过去了七年。还是暂时称那个时候的自己为“支教前的自己”好了。
支教前的自己认为,所谓的“下定决心”只是克服物理上客观存在的问题。比如恶劣的天气,比如自己吸上一点花粉、柳絮就会呼吸过敏的身体。
可在“支教”的过程中,她却完全没有过敏的记忆。
不仅如此,仔细回想一下,“支教”的记忆在她脑内也相当模糊。
她大致记得自己参与了哪些重要的事件,也大致记得自己的学生都有谁,那些学生大略都是什么长相、有什么特征,又和她一起经历过什么事。
但她想不起来任何的琐碎。
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在哪里闻到了什么样的味道,某天是不是看到了蓝得难以忘怀的天空,某天是不是看到了小猫小狗形状的云彩……
在祝音理应经历的“七年里”,她完全没有这些琐碎的记忆。
也正是因为没有这些琐碎的记忆,她那“七年”的记忆才如同全息电影般给她一种失真感——电影是时间有限的艺术,好的电影没有一帧会浪费在没有意义的地方。所有的“登场人物”都有她们作为“角色”的使命。
而真实的生活不是那样的。
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有无数无意义的琐碎。每个人的生命里都会登场无数个不具备任何意义也不知晓其名字的人物。
“音音!!”
就在大巴已经来到祝音眼前的这一刻,有人一把搂过了祝音,抱着她朝公交站台的方向滚了过去。
白色的头纱留在原地,连同镶嵌着宝石的小皇冠一起被车轮碾了过去。
……×的!
祝音在心中爆了句粗口。
头发散乱的她赤着流血的双|腿,跌跌撞撞地爬起,想看看阻碍自己回到现实世界的人是谁。
不出意料的,祝音看到了地上的舒繁生。
要不是两只高跟鞋都已经不在脚上,祝音高低得拿尖尖的鞋头“问候”一下三番四次阻碍她的舒繁生。
“音音……你、还好吗?”
不光身上的白色燕尾服变得凌乱赃污,脸上也被蹭破了皮,舒繁生无疑是狼狈的。
只是狼狈归狼狈,看在祝音的眼里,舒繁生依旧是那么有魅力。
祝音“啧”了一声。
“别装了,舒繁生。”
“我已经想起来了。”
舒繁生愣了一愣,跟着就想来拉祝音:“音音,你……”
祝音踉跄了一下,还是往马路的方向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在用话诈你。”
马路上乱作一团。
紧急转向的公交大巴拖出长长的轮胎印,斜挡在行车道中央。刚穿过前一个红绿灯的车辆在瞧见前方的车辆都堵在一起后也只能暂时停下。
“报警!快报警!”
“交警的电话是多少来着……?”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事啊……”
“完了,要迟到了。”
“背景角色”们合理的做着合乎逻辑的反应。舒繁生这个“登场角色”也在继续天|衣无缝地演绎着一个理想中的完美男友。
可祝音清晰地知道,这里不是现实。
这里只是……
只是一个她创造出来,用以保护她心灵、让她不至于崩溃的人工舞台。
是她亲手制造的人造盆景。
一辆水泥车不知从哪里疾驰而来,朝着祝音就要撞过去。
那些正在报警的、正在用手机向单位请假的、正在用手机对着祝音拍摄短视频的路人,不知何时从自己的包里,从路边的商店里翻找出了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