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日月同人)一梦芳华·尽(22)
素还真迅速画下一个阵法,将自己与谈无欲包围起来,借着阵法的光亮,他才看清周围树林里骇人的景象。那一片树林,枝桠上竟挂满了人头白骨,尸体新旧不一。活似铁树地狱。期间腥风阵阵,闻之作呕。之前进入森林时并无任何异状,怕那时候就已经落入这妖物的障眼法中了。素还真沉思片刻,忽然想起妖物的形状极为眼熟,与古书所描绘之旱魃一般无二。他登时有了对策,旱魃属火,卦为离,应走坎位,以水诛之!素还真拔剑钉入法阵坎水之位,阵法发动,地底深处的水脉暴冲而起。形成一张巨大的水网,将旱魃包围在其中,这妖物竟是一点水也见不得。那些水落在它身上竟犹如强酸,瞬间溶了外面的皮肉,灼烧出一股恶臭。
旱魃在地上打滚,痛苦地嘶叫,尖利刺耳。
大体世上的妖异之物都有些灵性。
旱魃死前额顶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素还真,脸上竟然露出了微笑。它将嘴角扯向两边,露出嘴里的獠牙,这个笑容出现在那样狰狞的面孔上,让人不寒而栗。
旱魃说,因情生恨,因情生怖。恨者离尘,怖者离魂。你们永远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素还真眼风一凛,道,情之一字,岂是你这样的妖物妄论的!数道剑光直射旱魃胸口。这妖物一生吃人心而活,可笑它的命门竟也在心脏。
斩绝旱魃之后,素还真回头,谈无欲呆呆地站在他身后。素还真以为他吓坏了,便收剑去握紧他的手,说,师弟,莫怕,莫怕。这些都是幻觉,师弟,看着师兄,莫要怕……
谈无欲只是呆呆地,口里重复着旱魃临死前说的话。
他说,回不去了……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素还真的手竟然恐惧得颤抖起来。
从十万大山回来之后,谈无欲就很少说话,也不太在意什么天子不天子的了,只成日里呆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素还真要他吃饭便吃饭,要他睡觉便睡觉。素还真见他如此,心苦难言,却暗暗安慰自己,好歹人是活着,活着便有希望。
大不了,又是一个寒如冰川的十年。他等过,他不怕。
他牵着谈无欲的手,走在江南一个小城里。细雨蒙蒙,别有一番情致。
脚下的石板路被雨浸湿了,鞋袜便也有些湿气。若是寻常,素还真必不在意,如今谈无欲功体全失,经脉俱毁,身子比寻常人更易着风受寒,染上病症。素还真就将伞交给谈无欲握着,自己在他面前蹲下来说,师弟,我背你。谈无欲只是呆呆站着。
素还真便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说,师兄背得动的,师弟这么轻,师兄能背一辈子。然后就将谈无欲带上了背。
不用自己走路,谈无欲乐得自在。他打着伞,将头靠在他的颈窝。
因下着雨,路上行人并不多,只偶尔看他们一眼。远远的,也不知道何处传来了歌声,唱的是一首古老的小调。谈无欲侧着耳朵听,忽然跟着哼唱起来。歌词十分模糊,素还真扭头问,师弟唱的是什么? 谈无欲没停,却唱大了一些声音。那首歌谣,素还真听过。他唱得断断续续的,记得哪里便是哪里,一点也不连贯。
……五岁髫乌乌。十四初挽发,峨眉为君舒……鹭鸶……交颈宿……病来无弃厌,白首相抵足。郎啊郎……生同行来死同路……
唱了一遍,谈无欲觉得不太满意,还想唱,但歌词记不住。于是哼哼调子便放弃了。雨本来也不大,这会便更小,还没停住,浅白色的太阳就出来了。淡淡的阳光照在石板路上,引起反光。谈无欲收了伞,素还真背着他,既不用自己走路,他倒也开心。又哼起刚刚那个调子,只是远处已经没有人唱了,他又记不得准确,那曲子越哼越走样,到最后就完全是他自己在编。
素还真听了好笑。
谈无欲忽然见了远处什么,便从素还真背上滑下来,一把捞起袍子下摆就往前跑去。素还真反应不及,竟被他甩了老远。他跑到一座桥上,伸手要去抓。素还真顿时心凉,化光疾射而去,待将他拦腰抱住的时候,谈无欲一只脚已跨过了石桥的栏杆。
素还真心里砰砰直跳,冷汗这时候才下来,仍然环抱着谈无欲的腰不敢放,只细声问,师弟这是……做什么?
谈无欲说,抓彩虹,笑眉喜欢彩虹,我要抓给她。
素还真站在桥上,被风一吹,冷汗浸湿的里衣贴在背上,很不舒服。他想说些什么,但口中亁苦,浑身乏力,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天晚上,他们宿在客栈。谈无欲到底还是受了风,到了后半夜就烧起来。脸烧得通红,素还真号脉之后让小二打了水送进房,又多给了些银钱,写了张方子,让小二去药铺照着拿,煎了汤药再送来。
他解开谈无欲的衣裳,拿手巾浸湿了又拧干,然后将谈无欲扶着坐起来,给他擦脖子和背上的汗,换了干净的里衣才让他躺下。谈无欲烧得十分难受,在被子里翻来翻去,总睡不踏实。素还真衣不解带地守着,等折腾到快天亮,小二才把煎好的药送到房里,还贴心地加了一壶茶,素还真谢过,把药端在手上,然后坐去床边,将谈无欲推醒。
师弟,起来吃药,吃完了再睡。
谈无欲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闻见药味就别过头。
素还真便连哄带骗,这药不苦,师弟,吃了药病就好了。
谈无欲有气无力地摇头,就是不肯吃。他浑身滚烫,嘴巴都燥得起皮,却固执地很,将眼睛睁开一些,一双凤目含着水,含着情,可怜兮兮地望着素还真,巴不得素还真能有些同情心,不要逼他吃这些东西。
师弟听话,把汤喝了。这不是药,是甜汤。素还真原本留了一小盒万年果制成的糖丸在身边,从南疆回来,他寻来些续经灵药煎煮了,给谈无欲喝下,事后喂他一两个,也能哄过去。可前两天换衣时,被谈无欲看见,里面的糖偷偷全吃掉了。如今又病着,又没了糖,哄也不好哄。
我不吃。谈无欲头痛欲裂,又想倒下去蒙头睡。素还真将他揽住,说,吃了甜汤就睡。谈无欲倦极,又昏昏沉沉的,哪里还听得进他说的话,身子一软,干脆窝在素还真怀里睡过去。素还真单手将他身子扶正,说,师弟,病不可拖延,听话,吃了汤就好了。这汤里有甘草,一点也不苦,师兄喝给你看。说着抿了一点。谈无欲只将头靠在他肩上,并不搭理。
素还真无奈至极。又含了一口药,对着谈无欲的嘴便哺了下去。温热的药灌入口腔,谈无欲连忙要推开,却被素还真扣着,锁住他的唇,不让他走。直到这药大半都落了腹,又忘情地亲了一回,素还真才放开他。谈无欲被吻得分了神,也不知汤药究竟苦不苦,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将唇边残留的液体舔掉。
素还真便苦笑一声,师弟,师兄不是柳下惠。
谈无欲又要倒头睡去,素还真扶着他,一口一口,将药哺了下去。这汤药哺一半,洒一半,素还真将那唇舌吮吻了个遍,两人呼吸间都带着淡淡的药香。也许是高烧的缘故,谈无欲的眼角氲红,沾着江南的水汽。因感到素还真常温的皮肤带来的凉意。他便颤着手,将素还真的衣襟扯开,把烧得发烫的手心贴上去,像只猫儿一样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素还真就用鼻尖去蹭谈无欲的耳后,柔声道,师弟,莫要这样诱惑师兄……然则他并没有阻止谈无欲。数百年光阴,总没有一次师弟是如此主动的。素还真眼风略略一黯,心里便将那些虚伪道学的说辞都扔掉了。
天地之间,惟他活得这么不自由。
谈无欲的存在,就像是一盏长明灯,在他心头一直燃着。
师弟,我们是要在一起的,生死相依。
他慢慢依着床躺下去,将自己的襟口拉得更宽,对谈无欲说,师弟……师兄很冷……你抱抱师兄吧……只轻轻一拉,谈无欲火热的身子便扑进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