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246)

情绪拉到顶点的人群兴奋看着上方的时暮，只听。

“诸神非神，人类文明不朽。”

直到时暮落下最后一句，人们振臂高呼，情绪的浪潮彻底汹涌起来。

死寂无声的高台之上，时暮转身露出那张木然无物的脸，像上了发条的假人，一步一步走向朱雀。

无形屏障环绕而起，将除时暮以外的人隔离在外。

“是时候物归原主。”朱雀平静道。

话音落下，淡薄的红缓缓从时暮体内飘向朱雀，随即被一双手隔空拦下。

是个人类的红色虚影，双眼闭合现于时暮后上方，只有半身，莫约两三米高，弯着手臂将时暮环绕。

“时…时少将……”原弛野看着时天晴的虚影怔怔道。

那是一如记忆中温和明媚的母亲，时暮看着上方虚幻的人影，他知道那只是时天晴留下的意识，只有他能将能量吸收利用的原因也在这一瞬明了。

死气沉沉的眼里倏地涌起温热。

时天晴维持着保护姿态，不动如山。

这样的阻碍对朱雀来说近乎于无。

弱小的星球，低等的文明，寿命不过百年的人类，却相信爱能永恒。

难以想象面前神情恍惚的小人类，在往后数百数千以至数万年，要如何作为一方主神带领他们的文明踏入茫茫宇宙。

危险退去，时天晴也一道隐去。

朱雀看向时暮，不喜他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冷声道：“起死回生违背神启秩序。”

“我愿意。”时暮重复着，“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时暮回答得太快，朱雀微眯兽瞳，冰冷的声音意味不明，“你不知道这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我愿意。”时暮依旧道。

不知怎的触怒朱雀，火焰般炙热的温度急速飙升，朱雀压低声音道：“你总是任性，我不是你的身边人，更不会放纵你。”

天台上的众人只见时暮向前走了一步，对着朱雀嘴唇开合，却无任何声音流出，几分钟后一团火红的能量团没入时暮体内。

唯有金洛，捕捉到小声又模糊的几个字词。

“…代…价……流放……”

什么代价？流放什么？金洛凝神去听，忽而对上柳圆噤声的手势，大脑一空，错过探明信息的机会。

最后一句话落到柳圆耳边，是朱雀对时暮说。

“四十八个小时，去做你想做的一切。”

下一瞬朱雀振翅高飞，在人群的欢呼中化作闪着微光的红色羽毛漫天落下。

时暮跪倒在地，按着心口大口呼吸，承载能量团的身体尚未适应，无数指令执行的声音在他脑海炸开。

「生命体修复中，进度百分之五。」

「生命体修复中，进度百分之三十。」

「生命体修复失败，原子丢失，基因信息不足。」

「生命体修复中，进度百分之十二。」

……

越发模糊的视线里寻到年朝的身影，时暮踉跄着扑过去，紧紧握上年朝冰凉多时的手，浓厚的红光加速推动修复进度。

天台之外，废墟涌动，不断有呼救声自下方传出，士兵们难以置信地看向塌陷处，疯了一样深挖起砖石。

“枫…枫哥，我我的手！”

金洛的断手飘在空中寻找对接点，裂口处点点阵痛，不消片刻他的手便恢复如初。

“咳……咳咳…”淮香闷咳两声悠悠转醒，推开挡在眼前的光头，怔怔道：“我是死了吗，天怎么都变色了。”

林放动了两下腿，发现自己伤口已好，一下推开姐妹俩，软着腿摔到年朝不远处。

“快快快！这下边还有人！活着的！”

“小心点！大家一起搬！”

“这谁家小孩！叫程智星！活着呢还！”

天台上，众人里三圈外三圈围在年朝身边，柳圆站在人群最远处，透过缝隙看到时暮含着热泪的眼睛。

良久柳圆偏过头去，悄无声息离开这片建立在一人痛苦之上的雀跃之地。

第133章

血液不再流动, 心跳消失，死亡降临的那一刻，年朝紧紧抱着时暮，指尖残留一抹湿痕。

一切声音消于耳畔, 意识沉入无底深潭。

黑暗中传来声响——

“臭小子, 这么早就来了！？”

多年未见的身影在虚无中浮现，画面重塑, 天空透蓝, 风和日丽, 一方坐落原野间的房屋逐渐显现。

年珩面露惊叹，肩上扛着把狙击枪, 一手提着吃食，大步走过来拍了拍年朝的肩膀, 看他一头白毛只当是染的，满意道：“行啊你小子，非主流还长这么高！来都来了，走！跟爹回家去！”

年珩收了枪, 敞着嗓子远远喊了声，“老婆！我回来了, 你看谁来了！”

只听屋中一阵窸窣动静，脚步声从急变缓越发临近, 散着暖意的气息停在门旁, 而后一双素洁修长的手拉开了门。

章怀悦穿着工作时的白色褂子, 长发低低挽着, 落在一边, 目光在年珩身上留了几秒，这才看向一旁高大的年轻人。

四目相视间, 年珩笑了声，“咱儿子来了！”

出乎意外的，章怀悦并无兴奋之意，皱着眉看了眼两人，冷声留下句，“进来吧。”便回了里屋。

“没事啊，你妈她就这个性子，指不定多开心呢！”

屋内布置整洁，章怀悦沏了热茶坐在圆桌旁，眼神垂下瞥了眼一旁的座位，道：“坐。”

父子俩一同入座，年朝看向面前冒热气的茶，心里有所顾虑，年珩欢快道：“老婆，我买了你爱吃的……”

章怀悦抬手止了年珩的话，年珩转头留给年朝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