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婢女生存日常(294)
说着,宝钗便将旧日自己所想,又说与母亲,紧着又道:“宝兄弟素日待人实诚,却秉性聪敏,与他结交的,多半也是他那一流的人物,说不得有些消息,竟是舅舅姨父他们不知道的。”
薛姨妈想了想,也觉有理,兼着如今宝玉已然进业,又是有所不同,便点头道:“既如此,你便过去郑重托他一回。他是个好孩子,自来真心实意的,唉……”
说到这里,她往宝钗面上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喟叹,转过去便叫人备下见客的衣裳:“我梳洗梳洗,换了衣衫便去罢。”
宝钗点一点头,又道:“我与妈一并过去。家里大约的事,我都料理了,旁的也还有琴妹妹在。只是略等一等,总要听蝌弟打发回来人,才好拿定。”
母女两人计议定了,自往王家、贾家走了一回,也不过前头那般罢了。倒是宝玉得了托付,一口应下之余,也是格外宽慰劝说,又与旁个不同。
这也是难免的。
宝玉如今虽长进了些,大事究竟用不着他。而王家尚在丧期,又失了顶梁柱,没有十分帮衬的气力。至于贾政这里,除却这等事早有估算外,还有另一件事,使他提心四顾。
却是那刘蒙虽不顾官场旧例,截了贾雨村书信并做证据的事都干出来,却没有提贾赦这里的事,着实又让贾赦有些想法,自然也少不得寻贾政言语。
贾政闻说,自然也是有斟酌的。
于贾雨村处,不免少了三四分前头的支撑,又因他这会子不能递出话来,越发难以落定。只是先打发了人,往衙门那里走动打点一二,总归先安置了薛蟠。
饶是如此,那到底是衙门监狱,再是干净,也少不得气味污浊恶心,再是清净,也免不得囚犯□□叫苦。薛蟠自来奢侈,锦衣玉食,吃酒作耍,哪里经受过这个罪,早便叫嚷喝骂了起来。
那狱卒忍了半日,终究有些作色,虽不敢打骂,也不敢粗茶淡饭的,却还是言三语四,摔了几棍子在牢门上,方稍稍压住了薛蟠的脾气。
他委顿在地上,瞧着东西齐全,又听说贾家王家都打点过了,却还是这么着,不免有些丧气,暗暗想道:如今说是亲戚,到底隔了一层。舅舅去了,舅母自然没有十分的心。姨母虽然好,到底做事的又是姨父。可惜妹妹的大事没做定,不然两家结了亲,哪里还能是这么个结果!
他这里想着,那边宝玉思来想去一通,却是先寻到了刘家去。
以他看来,这一桩事,第一要紧便在刘家。虽说自己过去,未必能有什么进益,到底也有前面的交情,问个消息,讨个言语,他年纪也轻,礼数身段自然能更低一些,多少能问出一点来。
是以,送走宝钗后,宝玉思量半日,终究使人送了一个帖子,往刘家去了。
他这一送,刘蒙倒是有些看怔住,捏着那名帖,翻来覆去瞧了两眼,他方笑道:“这贾宝玉,人人都说有些糊涂的。依着我看,竟有些不入俗流啊。”
第289章 敲打
部下忙笑道:“将军这话如何说来?”
刘蒙弹了弹手中的名帖,一面道:“这贾家虽有居中转圜的意思,可有那贾雨村、薛蟠两人在,哪怕我使了手段,仗着家势,自然还是偏向那边的。何况我不曾提那贾赦的事,也显得怯弱不敢得罪他们。这等情势下,这贾宝玉独自前来,大约是自己情愿。”
可是这贾宝玉,为什么情愿过来?若说是求情,前面贾政都不能成的,他哪里来的把握?若说是从中说合,且不说自己这里,就单单贾家那边,他又如何做得主来?
除却这两样,再要有别的想头,那就越发有趣了。
这么一想,刘蒙更觉有些深意。似他这样九死一生爬上来的人,不肯轻易看低哪个人,何况贾宝玉出身富贵,又有功名在身,见一面也是无妨的。
是以,他叫来贾家使的小厮,一口应下这事,又现回了帖子,命他带回去。
宝玉得了这回帖,心中欢喜,忙预备一二,只悄悄告诉黛玉一句,便拿准了时辰,提前过去拜见。
及等见着刘蒙,他也是礼数周全,十分谦逊。
刘蒙见着,更觉可异,思来想去,终究直言想问:“二爷投贴相拜,亲身前来,到了这里,又这么谦逊,我倒惭愧起来。究竟你我两家也没什么冤仇,反是有些结交的缘分,何必这么着。有什么言语,只管说来便是。”
宝玉听了,犹豫半日,终究婉转将薛家情境提了几句,又叹道:“我那薛家表兄为人胡莽,性情暴躁,却是有的,可要说存心必要打死人命,却也没有那么个心。严父早丧,他家这一脉,也只他一个,并无兄弟,寡母弱妹,一则外头辖制不住,二来也是苦苦以他为法,才闹出如今这么个境地。”
这话虽说得在情在理,刘蒙却不是那等心性慈软的,纵然詹端与他情分寡淡,瞧在詹广这兄弟面上,他也不肯轻易让步的,当即冷哼一声,没有言语。
见此,宝玉倒也没有十分动怒,只是温言和声,着实将薛家的情景描摹一通,方问了一句:“如今情势如此,我也知道,让贵府就此做罢,自然是不必提的。只是到底是极近的姻亲,又得了托付,便登门拜访,想问一声,大人真个必要我那表兄偿命,不论如何,都不肯有半点让步?”
要是旁人,或是斩钉截铁必要一命偿一命,或是稍有转圜提出个意见来,刘蒙却是早就请了精通邢狱的老吏,又问过几处人家,心知这等世家豪族的手段,当即冷笑道:“何须我等让步,贵府只怕早有把握,打准了以金赎罪的路数。我想着他以命相偿,只怕还不容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