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微(55)
“每日坚持涂抹三次,再有两日定能恢复如初,同从前一般白玉无瑕呢,这是白郎中告诉我的。”小宁翘着小指一点一点匀着小姐的脸颊。
她不是小姐自闽州带回的婢女,而是京师牙行买的,八岁便跟了十岁的小姐,一晃六年,主仆情深。
她知道小姐故意用脸接那一巴掌借机构陷小郡王,也知道即便不为构陷,那一下小姐也接的毫不犹豫。
没有人比小宁更了解林施微。
此番构陷只达到了预期效果的六成。林施微有个特点十分肖似魏令嘉,喜欢独处冥思,此时的她就沉浸在深深的反思中。
缺少四成的原因有二:其一她不了解魏令屿的力道,那巴掌打稍远的小宁虽痛却绝非致晕,可她离得近又自己相迎,三分的力变成五分。
林施微将失误一笔一划刻在脑筋里,她记性惊人,纵然达不到过目不忘也相差不大。魏令则曾说倘若她是男子又喜欢读书的话,考个进士易如反掌。
可惜她既不喜欢读书也不是男子。
现在坐于书案,身前摊开一本《女训》不过是装模作样。
总结完其一,其二简单明了:魏令嘉也挨了魏令屿一顿揍。
为美人冲冠一怒,英雄自是豪情万丈,但为美人被打的连滚带爬,英雄……颜面尽失,彼此多少有些尴尬。
威严体面的小魏大人威风扫地。
因而那日说完她丑又离开的魏令嘉再也没来探过她。
林施微只好等容颜恢复九成,仔细梳妆,主动来到前院探望魏令嘉。
“林姑娘请,少爷在水榭抚琴。”小厮殷勤地走在前面引路。
临近中秋又是一场雨后的清晨,鼻腔充满了草木清新又湿润的味道。
遥望水榭,有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坐着抚琴的是魏令嘉,立在旁边低首轻语的乃一名陌生美貌女子。
美人通身碧色衣裙,鬓边一朵凝翠通草花,碧玉耳铛,眉目清柔,说了一会话忽然掩口轻笑,魏令嘉也侧首撇她一眼,似乎在笑,又摆了摆手,美人便施礼告退。
一退一进,双方半道上就此相遇,小厮立刻打招呼:“司遥姐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司遥笑了笑,先对林施微施一礼,显然是知晓她身份的,才轻声道:“嘉少爷找我问些话便来的,你们过去吧,我不打扰了。”
原来是碧水云居新来的婢女司遥。
林施微惊愕,这婢女……也太美了。
小厮却一脸幸灾乐祸:“嘿嘿,这下谢姑娘有苦头吃咯。”
原来是魏令嘉为冤家谢姑娘准备的人,上回大闹书房后劲不小。
而谢姑娘竟要专门调动一名武艺精湛的司遥姑娘来防着,所以谢姑娘也会武?!
两名娇滴滴的美人儿不仅会武,且还不弱,随便一只手就能捏死她……
魏令嘉身边都是些什么人啊?林施微不禁后退一步。
靠近水榭,小厮告退,只余格外纠结的林施微独自上前。
魏令嘉侧身对她,缓缓拨了拨案上的古琴,琴音温劲松透,是把好琴。
弹的一曲《雨烈引》,正应了这场疾扫而过的秋雨。
林施微向来对古筝没甚兴趣,总觉得过于柔情百转弱质纤纤,长相弱质纤纤的她反倒钟爱古琴,线外之妙,余音清雅深沉,当得起君子之音。
魏令嘉早就发现了她盈亮的双眸,以及溢出的一丝痴迷,原来她喜欢这个。
不同的人琴音气韵也有很大区别。
林施微只听过两次不同之人所弹的《雨烈引》,魏令嘉的蓊郁险峭,霸气磅礴,听着听着仿佛真的置身迅雷风烈之境,很危险也很迷人。
而另一人的多了一味萧索忧郁,少几分危险纵横。
“嘉郎的琴音极雅极沉,宛若皎皎君子,弹的真好。”林施微见他起身,连忙抚掌赞叹。
她穿着藕粉色纱衣豆绿的百迭裙,十分鲜妍动人。
“伤好了?”魏令嘉抬手摸了摸她左边的脸颊。
“还有些微青黄,我用粉覆住的。”
“这几天忙什么呢,也不见你半分动静。”他淡淡的问。
林施微来到石桌前,为他斟了杯茶,殷勤地递进大少爷手里:“养伤呢,闲着也会翻翻《女训》。”
魏令嘉嘴角牵了牵,像是在笑,啜一口她斟的茶:“你这脑子便是看《女训》看坏的吧?”
“我……”林施微一愣,这话不好听她该怎么接?“这回真不怪我,是魏令屿先挑的事儿,莫名其妙的,骂我骂的极为难听,我若再不回两句岂不是堕了长房脸面,况且他连您都敢打,简直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我打他才是以下犯上。”魏令嘉偏头看着她。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您不是一般人。”
“挑拨离间这种事,不能再有下回知道吗?他是我亲堂弟,让我们为你打架,并不是什么体面之事,你可知长公主与我母亲一旦知晓,定不会饶了你的。”
“我没有挑拨离间。”她抿紧了唇角,一再嘴硬,“是魏令屿欺人太甚。”
“难道你想与我退亲吗?”他双手捧起她绷紧的小脸。
林施微脸色一白,晃了晃,果然不敢再辩解。
她只是想借魏令嘉的势给魏令屿一点教训,譬如禁止他再踏入国公府,尤其是长房附近,再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却从没想过他们会打起来。
他意识到失言:“别怕,我没有威胁你的意思,而是想你明白,有些底线,只有我才会容忍,母亲那边却不行。”
“我明白。”林施微眼圈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