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93)
然在双方已暗中定下日子的头一天, 白三郎于龟兹城最繁华的都护府门前扯开嗓子, 将“薛都护中意的王怀安,苦恋中意薛都护的潘安”一事鼓吹得人尽皆知。
第二日,赵勇与曹氏双双换上吉服,翘首盼了整一日, 也未能等到媒人上门。
赵勇忍不得寻上门去, 那男方一家闭门不出, 只托人传出一句话, 言“据闻薛都护乃战神蚩尤转世, 那潘安竟敢同薛都护争男人, 实是嫌命大。赵家与这般亡命之徒相熟, 某不敢沾染, 此亲事只口头议过,便当不作数吧。”
嘉柔虽不赞成盲婚哑嫁,可得知此事, 说未曾歉疚也显得她太没心没肺。
只赵卿儿还反过来安慰她,言顶不住一点风言风语的亲事不要也罢, 纵现下成了, 日后也要因些许小事闹得鸡飞狗跳。又感谢幸亏有嘉柔替她当一回试金石, 方才能认清人。
又有赵勇的买卖, 因过去常昨日挪用明日钱,靠四处赊欠方能勉强将买卖拖着走。
如今人人皆知赵勇的侄儿潘安狗胆包天要挖薛都护的墙角, 若此时再瓜兮兮给赵勇赊账, 那便是助纣为虐。
众商贩非但不再给赵勇赊欠一根线, 便是赵勇拿着银钱去采买,也比旁人贵了两成。
赵勇本就不富裕的创富路程,当即雪上加霜。
嘉柔过往虽是个纨绔,可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纨绔,闯了祸若苦主寻上门,自有她自己担,从不推给旁人。
如今让赵勇一家因她而陷入困境,却也不是她当纨绔的作风。
她急需一柄大刀,“咔嚓”一下将这一团乱麻快刀斩断。
同薛琅结义,就是眼下最好的一把刀。
她在林中听出了突厥人的话,给薛琅帮了大忙,原以为同薛琅之间的兄弟情终于稳了。
未成想,在她和薛琅。王怀安的那团乱麻里,又生出了新的波折。
苦恋王怀安的薛琅,要同王怀安苦恋的她,结成一对断袖兄弟——这是要气死王怀安?
天上的扁月向人间徐徐洒下一片朦胧月华,投射到滔滔不绝的西川河水上,怎么看怎么像一渠狗血的汪洋。
嘉柔站在这片汪洋的边上,为了婉拒薛琅这番提议,人生第一次知心、体贴又贤惠:
“将军一贯骁勇,许是从未受过挫折,匍一遭受打击,一时接受不下冲动行事,也是人之常情。将军回去包上铺盖,连睡他三天,待睡清醒,自就想明白了……”
薛琅挑一挑眉,有一丝讶然。
倒是变得快。
不久之前,她对此事还十分热心,寻着各种法子要说服于他。
“此事,自是我深思熟虑,方才定下。”他连声音里都透着笃定,显然绝非冲动。
她听得叫苦不迭。
她虽不热衷姻缘事,却也不是个傻的。
长安的二皇子就曾中意上一个女郎,可那姑娘却中意另一个郎君。
二皇子本处高位,却不愿对女郎行强取豪夺之事,一番思量后,抢了那郎君,又以重金许之,哄得那郎君在人前同他亲昵有加,仿似鸳鸯一对。
而那女郎经此刺激,终于辨明了自己的真心,原来她真正中意之人,正是二皇子。
自此二人郎情妾意,妙不可言。
至于那郎君,二皇子为了不泄露消息,寻人打断了那郎君的腿,将人赶出了长安城。那时适逢冬日,天上飘着鹅毛大雪。那郎君拖着残腿,也不知究竟活下来没。
后来二皇子纳了那女郎为外室,请了一众纨绔去吃席,她便在其中。席间二皇子多饮了两杯蒲桃美酒,才将这背后的隐秘事透露了一二。
薛琅如今,恰就似当初的二皇子。
而王怀安,就是那女郎。
而她,却成了女郎最开始中意的郎君,接着被薛琅利用。等刺激完王怀安,他二人共赴鸳盟,她却落得个惨淡收场。
她相信以薛琅的为人,最后倒也不至于将她腿打断。可她先同薛琅公开断袖,最后却又被他公开抛弃,她如今是潘安,此事对崔五娘自是无什么影响。可赵勇一家还要在龟兹长居,此后闲言碎语自是少不了。
这馊主意,到底是谁给薛琅出的?
她当即义愤填膺道:“将军定是伤怀之下受小人撺掇,才想到了这法子。须知将军同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不是一路人,今日行此险招,必定带累名声,全然不合算。”
“此事并无旁人撺掇,乃我一人决断。”薛琅道,忖了忖又问,“奇怪,你竟是不愿?”
她见他这般问,这才苦着脸道:“薛将军,你同王怀安二人如何折腾都由着你们,若加上我,三个人就显得挤了。后头牧圈还有要事,我先走一步……”
“站住。”
她再不敢动,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踱到了她面前,眸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尖,面上渐渐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原来,你以为本将军是真有龙阳之癖?”
“这谁人不知?龟兹城内都传遍了……”
“若本将军未曾听错,那传言里,也有你。”
她讪笑,“我在里头的剧情,我自知晓是假的。”
“难道本将军在里头的,是真是假本将军不知?”
“这个……”她倒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王怀安自十四岁当我的近卫,到如今已有六年,我将他视同阿弟。”他似有些忍笑,“莫说我不喜男子,纵是真想同男子有些什么,也绝不会向阿弟下手。”
她一时怔然。
竟不是断袖?
这两日的传言里,竟连一句真话都没有?
“还有什么要问的?”他慢悠悠道,“方才本将军已问过你两件事,作为交换,允许你问我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