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这一直忙到正月初六里,后面的山也种得稀稀落落的,这才完成了被烧毁面积的百分之八十。
这般劳作,大家也不是那钢铁铸造的,哪里经得起?而且也没差多少了,顾小碗和阿拾苏玉春那边商议了一下,叫大家歇息一天,余下的一鼓作气,两天给种完。
大抵可能是因为他们这算是行好事,所以这几天不但天公作美,几乎每天晚上都下着小雨,将他们地里才种下去的树苗浇得透润。
而且一路上不管是进山挖树苗,还是运送树苗,在那烧得光秃秃黑乎乎的山上,都没有遇到一只野兽。
偶尔天上飞过几只鸟,那胡杨也守在一旁,尤其是何荆元那两个小女儿被放下来的时候,它就守在一旁。
有时候,那狐貍也会来,跟着坐在一边看着。
于是大家一直认为,这狐貍现在丑虽是丑了些,但的的确确是只灵狐该有的样子。
决定了初七这日休息,顾四厢何荆元夫妻也加班加点给两个小女儿洗堆积起来的尿布,又说这俗话说的好,七步出门八不归家,今日在家休息正好。
虽说那出门说的是远行,但是人封建迷信起来,只要与自己有关联的,那都要往好处想。
于是顾四厢觉得今儿初七不出门,来年必定是顺顺利利一整年了。
然而到了下午些,忽然听得胡杨那汪呜汪呜的叫声从村口方向传来。
胡杨大了些后,不用再喝米汤肉汤吊命,开始吃饭,就开始在村里窜来窜去的了。
骨子里到底是带着狗的血脉,好似天生就晓得这看家是自己的本职,所以隔三差五,就喜欢去村口。
而此刻元宝在家休息,狐貍也在炕房的房梁上打盹,也就胡杨自己一只狗在村口,何故传来这般叫声?
所以几乎是它这不同于寻常的急切叫声,一下都将大家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何望祖更是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忙要去瞧。
刚跨出大门,却见在读医书的阿拾已经从屋子里出来,见了何望祖一脸急切道:“快,回去通知你小姨他们,我师父说胡杨这叫声,分明是有人或是有野兽来村里了。”
阿拾得了这话,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忙折身跑回家里,一边跑一边大喊:“小姨,爹娘!村口有动静,快准备家什伙!”
大家听得这声音,先是一慌,随后立即就放下手里的活儿。
连烧火的何穗穗都很麻利地拿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就将灶火给熄灭,随后操起了菜刀,拿了绳子:“走!”
顾四厢则在何荆元的帮忙下,前后各自背了个女儿,就要麻利地往半坡的砖窑去。
他们做这一切那叫一个轻车熟路,不免是叫有些找不着门路的苏玉春夫妻俩看楞了,只忙问道:“我们,我们拿什么?”
“有什么拿什么,反正有闯入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荆元那头扔了话,自己不但将砍柴的斧头别上裤腰,肩膀上还扛上了钉耙,一面催促着儿女们:“都麻利点。”
苏玉春见此,四下寻了一圈,捡起那砍猪草的破菜刀递给自家媳妇郭巧巧,自己也是学他们拿绳子扛锄头一类的。
其实,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这绳子要拿来作甚,但见大家都捡了一圈挂在身上,也有学有样的。
当然,也给他媳妇也挂了一圈,然后一行人热火朝天去了。
空相又被迫爬起来,同样拿起武器,大家一起到村口,先到的阿拾已经在布置陷阱了。
见了顾小碗一行人来了,只交代了几句,自己先去打探。
然他人才去了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回来了。
简直是没给顾小碗他们留点担心的时间,一来便气虚喘喘道:“别急,是刘有财他们回来了。”
“有财叔?你确定没看错?”顾小碗半信半疑,“几个人?”
顾小碗要是没记错的话,有财婶身体不好,逃难前夕,病得很严重了。不是顾小碗不把他们一家子往好处想,而是带着那么一个重病自己走路都费劲的人,还能从大难中全身而退?
果然,她这话才问完,阿拾就回道:“除了有财叔,没见着有财婶,不过金宝哥和银宝哥都在,另外还有三个人。”想来是他们家亲戚吧。
阿拾想到了可能是刘有财家的亲戚,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他在半路上死了媳妇,另外找来搭火过日子的一个寡妇,叫作芈婆子,也带了两个儿子,大的十六岁,小的十三岁。
他一路返回老家,在镇子上遇着了跟个男娃儿一般的马环,细问之下,得知如今红枫村正是一处好避世之处,自然是马不停蹄地带着一家老小赶紧回来了。
起先在那路上,见着虽是冬日里,然这原来的路已经成了茅草荒坡,不见一点影子,还怀疑马环骗他们。
然如今到了这豁口,这大白天的,又是下午了,山坳里的雾气都被风吹散了,能叫人一眼就清楚地看到大半个田坝。
不说那些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地,一看就晓得是有人伺候着的,更不要说那一排排整齐的青绿色麦苗,以及一块块菜畦了。
看到这一切,刘有财那颗悬着的心也踏实了下来,回头同芈婆子说道:“我就说,那马环是不可能骗咱的,咱这是回家了,以后再也不必担心没得吃喝了。”
他们一家子老小,别看青壮年大小子不少,但出门在外,又逢着那里打仗这里又是流民的,实在难以吃闹一顿饭,口袋里又没有半个铜板,所以个个都面黄肌瘦,破衣烂衫。
要不是他脸上那颗大肉痣实在是醒目又明显,阿拾还真不敢断定他就是刘有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