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碗摇着头,“没事,只不过是想到鲁桂花,有些替她惋惜罢了。”她只拿鲁桂花来做借口,但其实又不是借口,鲁桂花虽说没有对她爹安排的这桩婚事有何不满,但事实上她现在的婚姻,就是这个时代女子们的写照。
在家从父再嫁从夫。又或许,鲁桂花从来没有质疑过这样有什么不对,根本就没产生出这件事情对不对的想法。
顾小碗想着,自己是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社会了,她能做的仅仅是尽量在侄女们的婚事上,多做周旋而已。不想嫁的,她想办法护她们,嫁了的,让她们在婆家不要被打压。
外头传来了何望祖叫喳喳的声音,也不知是在檐下堆放杂物的筐里翻找什么,找不着有些逐渐暴躁起来,扯着嗓子喊:“娘,那个用来刮红薯皮的竹片呢?”
“你拿竹片作甚?”顾四厢问他,一面回着:“就在筐里,想是好一阵子没用,掉底下了,你仔细找一找。”
“当然是挂山药,小姨和阿拾挖了这许多山药来,正好蒸山药糕吃,穗穗姐答应了,只要我收拾出来,马上就给做。”人生嘛,吃喝两字罢了,而且何望祖每天这么努力的目标,不就是奔着一口吃的去吗?
胡杨想是就跟在他身旁,他说话的时候,还伴随着一阵阵犬吠。
屋子里的大满听了,嚷着要找狗狗玩。
顾小碗便抱着大满出房门来,只是天已经冷了,捡了那兔皮帽子给她戴上,小丫头不乐意,扯了两下,最后叫顾小碗一瞪,才作罢,瘪着小嘴老实下来。
屋外,阵阵寒风刮来,果然见着胡杨蹲坐在何望祖身边,何望祖已经找到了竹片,身旁的撮箕里,是一堆山药。
“屋子里去刮,挂完了再拿小溪里淘洗一下,再进灶房洗一遍就够了。”顾小碗本想帮忙,但大满见地上因下了小雨而湿漉漉的,不愿意下地。
何望祖应了声,抬着撮箕就往堂屋里去,荣儿见了连忙要来帮忙,只是这山药哪里敢叫她碰?细皮嫩肉的,仔细涨了疹子。
因此荣儿只能蹲在一旁看,那大满瞧见了,自是要和荣儿挨在一起,从顾小碗怀里挣脱下来。
顾小碗便去同郭巧巧搓麻。
何望祖到底是大了,做活儿虽说不如女孩儿家精细,但速度倒是快,风风火火的,一下就将一撮箕的山药刮了皮,带着胡杨就去溪边清洗。
没多会儿就听着灶房里头传来切剁的声音。
顾小碗猜想着,他已经清理差不多,这会儿在切小段了,好方便一会儿拿去磨盘上碾山药浆。
便收起手里的麻,起身同郭巧巧道:“我去跟他帮忙,大满你帮忙瞧着些。”
不过才要出门,就遇着顾四厢进来,却是没有小满,一问才知道小丫头吃着奶竟是睡了过去。
顾四厢正是打算来抱大满去睡的,一面朝灶房那边的何望祖喊:“小声些,别把你妹妹吵醒了。”
只是大满并不愿意睡,只缠着荣儿要玩耍,顾四厢最终是没哄着去,跟着郭巧巧在屋子里搓了会儿麻,问起顾三草今日的汤药来。
天气转冷,顾三草一身的病痛也是缠身,年纪不算大,却是难以根治,阿拾只能给她开些药缓解一二罢了。
只是缺了几味药,苏玉春带着弟弟苏秋子一早上就同阿拾去山里寻了。
正说着,她打算搓完了这些麻线,就去陪三姐聊会儿天,却听得外面有人敲响了大门。
原是不平尼姑来了,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打了招呼后,便问:“我听闻你家生了猪崽子,样儿可好,待过了年,同我留一头,我拿油来换。”
那么多猪,自然是不可能自家全都养起来,村里有人要最好,没有就带到镇子上去卖。
所以顾四厢听到她要,自然是欢喜的,便满口答应,“好呢。”
不平尼姑身上背着背篓,显然是从此处路过,并不打算进来,见顾四厢答应后正要走,想了又想,“罢了,你给我留两头吧,那老太婆也闲着,给她一头喂,省得她总来烦我。”
说罢,这才走。
顾四厢见她走了,也没再回屋子,只到屋头边上的棚子去,那里是家里自己的磨坊。
顾小碗与何望祖在磨山药浆。
他们俩是将那对话都听到了的,见了顾四厢,何望祖只朝外探去:“她倒是好心,果然是做了尼姑心地善良,竟然还想着给她娘买猪喂。”
顾四厢却觉得这没有什么,只敲了一下何望祖的脑门:“你懂什么,俗话说的好,天底下无不是的爹娘,她娘再怎么着,一千天一万天都是她娘,能不管么?”
但是这话进了何望祖的耳朵,等于耳边风一样,没搭理他娘,反而望向顾小碗:“小姨,你觉得对?”
顾小碗露出个你知我知的笑来,“你都知道答案,何必问?”
得了这话,何望祖露出满意的笑容来,“我就知道,小姨和我想的一样。”说着一脸惋惜道:“可惜你年纪太小,不然我改认你做娘得了,咱俩才是母子心灵相通。”
顾四厢听着他俩的话,自然是不明白,“你俩打什么哑谜呢?”又见好像不要自己帮忙也成的,转身就要回屋子里去,路过何穗穗的屋子时还喊了声:“穗穗,出来和面了,你小姨他们的山药浆打得差不多了。”
何穗穗姐妹与周苗在屋子里缝补她们贴身的小衣裳,自然是不方便拿到堂屋里来,听着她娘的话,应了声。
然她还没出门,大门又响起来了。
顾四厢以为是不平尼姑,大步走去开门,“可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