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聿云暮(109)+番外
年轻的大夫很负责,反复征询她:“你这个症状多久了?有系统查过过敏源吗?”
曲疏月说查过,大概就是海鲜一类的,但这个显然是被咬了,这么大包呢。
医生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去缴费拿药。曲疏月道声谢就出来了。
出了医院大楼,发现这里离一中已经不远了,她缩缩脖子,带了些零星的兴致往前走。
一中还是老样子,从诞生那一天起就没改过校名,直来直去的四个烫金大字。
大门外一口小喷泉关了,池子里的水已经半干,隐约露出池底的鹅卵石。
现在是寒假期间,曲疏月在铁门外探了探头,正琢磨着该怎么进去。
门卫室的大爷瞧见了她,在窗口问:“姑娘,你也是来打气排球比赛的?”
曲疏月犹疑点了下头:“对......对啊,能麻烦您帮我开一下门吗?”
大爷嘴里念叨着:“也不知道刮得什么歪风邪气,大年初三都不消停,热爱运动也不是这个弄法。”
“......谢谢。”
曲疏月装作没听见,默默走进去,漫无目的地胡逛。
毕业九年了,她因为心里那点过不去的坎,一次都没有回学校看过,同学聚会也很少参加。
空荡荡的校园里,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被吹落的黄叶冰冷刺骨的打在她脸上。
曲疏月把手插在兜里,凭着单薄的记忆往前走,想去看看他们种的那棵树。
高二下学期的植树节,老黄带着他们在学校后山上种树,两三人一组。
男生负责拿铁锹铲土造坑,女生去提水浇灌,那一车树苗发到最后,剩曲疏月和陈涣之两个人的份了。
陈涣之领了一株油松树苗,交给一旁的曲疏月拿着,开始挖土。
老黄巡视到这边来,往前凑了凑脑袋:“你这进度可够慢的啊,才这么一点深。”
“人家组里两个男生,我双拳难敌四手。”说到这里,陈涣之用下巴点了点曲疏月:“再看咱这大小姐。”
气得曲疏月白了他一眼,当着班主任在又不好发作。
老黄琢磨了下:“这俗语说这么个用法儿吗?我读书少,你别蒙我啊。”
“别白话了。”陈涣之累得把铁锹一矗:“您有和我贫嘴的闲功夫,帮我挖会儿。”
老黄立马就走了:“你慢慢干着,我去那边看看。”
陈涣之撑着铁锹冲曲疏月笑:“就会动个嘴,和你一样。”
曲疏月气不过,当即去拿了一把铁锹来,陈涣之问她干什么。
她说:“省得你说我不动手呀,谁不会似的。”
陈涣之一把抢了下来:“您歇着吧!别铲在自己脚面上了,我还得送你去医务室。”
想到他当时担惊又严阵的语气,曲疏月没忍住低头笑了出来。
她走到后山,夜星都没几颗的寒冬晚上,小路也看不清楚。
曲疏月低头寻寻觅觅,摸着石头过河,才大概寻到当年的位置。
她以前很喜欢上这儿来,每一回被陈涣之气到的时候,就在树桩底下踢两脚解解恨。
当时曲疏月怕找不到,还在树上绑了一根黄绸带,在风里飘动起来,早开的迎春一样醒目。
但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系在树上的绸带早已经破败褪色,藏匿在茂密的松针间。
曲疏月一路找过去,伸长脖子看了又看,才找到他们种的那一棵。
毕业晚会那天,是她最后一次来这里,把准备送给陈涣之的礼物,挖了个小坑埋进去。也是埋葬她兵败如山倒的一场暗恋。
那天晚上她边埋边哭:“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无缘无故地说什么喜欢他的事?你本来就该待在这里。”
当初碗口大小的一株小树,在荒郊野地里默默长了十年,树干粗得一个人竟环抱不下了。
曲疏月蹲下去,按照印象中的位置,捡起小树枝,奋力去刨开树底的土。
当年她就埋得不深,不过一小会儿功夫,铁盒露出了头。
树枝已经秃了斜半边,她小心拨开旁边的土屑,从四周继续往里刨。
这是个气力活儿,没多久曲疏月就累得发喘发晕,要不怎么说劳动人民值得尊重呢。
她扔掉了树枝,索性也不要生了锈的盒身,直接剥开盖子,把里面那一支钢笔取出来。
曲疏月趔趄着站起来,蹲得太久,腿麻了。
她扶着树身,就着松叶间筛落的一点月光,低下头来细细打量这支笔。
它包裹在丝绒衬里中,倒是不见丝毫的损坏,漆黑笔身光得发亮。
曲疏月的指腹摩挲上去,蹭了又蹭,喃喃道:“你看,我还是没有忍住,真丢人。”
“喜欢谁并不丢人,曲疏月。”
昏茫的夜色里忽然冒出一句回应。
曲疏月攥紧了笔,吓得扭过头去:“谁?”
她走过的路上,四下无人的寂静树林里,站着一个挺拔的陈涣之。
他穿了件北地冲锋衣,看着像来不及回家拿厚衣服,在机场临时新买的。
陈涣之走过来,高大站在曲疏月的面前,将她完全遮挡在阴翳里。
曲疏月仰头,声势很弱:“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耐心地缠上两圈:“世上无难事,只要老陈一通电话。”
“哪个老陈?”
“陈绍任。”
“......”
曲疏月把脸埋进围巾,懒得理他。